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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第1页）

宝儿听得几乎连气也喘不过来，过了半响，方自叹息道：&ldo;原来他两人竟是串通好了的，怪不得王半侠连点了那王大娘身上数十处穴通，王大娘依然行所无事，我本当王大娘武功竟是这般惊人，连身上穴道位置都可移换，原来那只不过是他夫妻两人串通好来做给别人看的把戏而已。&rdo;过了半晌，忍不住又道：&ldo;王半侠如此奸恶，我等既已知道，难道就眼见他奸谋得逞不成？&rdo;

周方冷冷道：&ldo;世上本有许多不平之事，以你之力，能管得了哪一件？不眼见别人奸谋得逞又如河？&rdo;宝儿道：&ldo;我总可揭破他的奸谋。&rdo;

周方道：&ldo;你小小年纪，说的话有谁相信，何况王半侠之侠名，正如日中天，你若要揭破他奸煤，正如蜻蜓去撼石柱一般，怎能动得了他？就被别人打死了，他自已根本不用出手。&rdo;宝儿气得涨红了脸，捏紧拳头，却说不出话来。

周方道：&ldo;你若要管人闲事，你若要别人听信你的话，便先得要练成绝世之武功，好教任何人都得尊重于你，而你若要练成绝世之武功，便首先得专心一志，换而言之，你首先得将世上任何事都不放在心上，然后才能有本事去管世上发生之一切不平之事！&rdo;

宝儿眨了眨眼睛，忽然道：&ldo;要练成惊人的武艺，必须要有惊人的师傅，我心目中本有个惊人的师博，不知老爷子你可能帮我找得到他么？&rdo;他一双大眼睛里，闪闪发光，有如映在海水中之孤星，既明亮，又深遥，但又使人觉得远比天上明星更亲切，更接近。周方凝注着他的眼睛，缓缓道：&ldo;还有谁能比天更为博大？还有谁能比万物更为繁复，还有谁知道的变化能比自然更多，天地万物，自然变化，便是你最好之良师，你还要再去寻什么人？&rdo;

宝儿也仰面凝视着他，亦自缓缓道：&ldo;我心目中总有个疑问，不知老爷子你可就是我心目中那惊人的师傅？&rdo;

周方微微一笑，道：&ldo;花木非花，雾本非雾，是耶非耶？有谁自知？你若太过认真，便着相了。&rdo;

宝儿道：&ldo;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这本是古人所说的话，我瞧老爷子你游戏风尘，必是人中大隐。&rdo;周方又自一笑，不置可否。

宝儿转了转眼珠子，道：&ldo;我异日若是武林中之绝顶高人，为了不愿被人发觉行藏，而必须隐退，那么我便绝不会隐身于山泽林野之间，因为那不但寂寞，而且极易被人发现，是以我必定要改装易貌，混迹于红尘之中，甚至假冒成一个人所不齿的骗子。只因骗子假冒武林高手，虽是常事，也易被人识破，但武林高手假冒骗子，却是江湖中自古未有之奇事，别人做梦也不会想到此点。&rdo;

周方仰天大笑道：&ldo;好聪明的孩子……&rdo;他佯然不置可否，却似要借这仰天大笑，来掩饰面上某种变化。

但宝儿也仍不放松，紧紧迫问道：&ldo;既是如此，不知老爷子你可愿将自己昔日的历史，说给宝儿听听？&rdo;周方道：&ldo;昔日之事，我早巳忘记了。&rdo;宝儿道：&ldo;真忘记了？&rdo;

周方凝视着天空一点自云，缓缓道：&ldo;不错，忘记了……你可知记忆虽好，但忘记更佳，只因世人可以记忆，方能日新又新，不断进步，但忘记却可使人们之心灵获得宁静与安括，若无记忆，人类无法记取先人之遗教，虽必将停留于上古洪荒之野蛮状态里，但若无忘记，人们却永将活在那些销魂之痛苦与腐心的愧疚中，时时刻刻，受着它的折磨，那么……人生将变成一无乐趣，只因人们可以暂时忘记，灰暗的人生中，才会有些鲜艳的彩色。&rdo;

他这番话说得不但满充哲理，而且优美动人，有如一篇可传千古之诗词乐章，字宇旬旬俱是珠矾。

宝儿却情不自禁，又想起了紫衣侯昔日之言语，脱口又道：&ldo;但记忆既不易，忘记却更难，是么？&rdo;

周方苍老的嘴角，泛起一丝辛酸之微笑，道：&ldo;正是如此。有些事，人们虽想忘记，却永远无法忘记。&rdo;

宝儿似是在喃喃自语，道：&ldo;一人学成天下各门剑法后，又将之忘记，这又要何等胸襟？何等才华？&rdo;

周方也不知是真的未曾听清，还是根本不愿理睬，宝儿话说完，他斜倚着船桅，竞似已朦胧入睡了。

宝儿望着他随风拂动的黄髯，呆呆地出了会儿神，叹息着道：&ldo;是耶非耶？有谁自知？

唉！可真把我弄糊涂了。&rdo;

方舟看来虽笨重，其实却极轻巧，溯江而上，一日最少也可行百里开外，当日晚间，在一个不知名的渡头泊下。

宝儿自铁娃家里离开时，曾带了笔墨纸张，此刻瞧得周方与铁娃俱已入睡，便悄然而起，濡笔磨墨，振笔而书，一共写了十余张纸笺，纸笺之上，写的俱是同样的几个字。&ldo;王大娘便是&lso;狐女&rso;吴苏。&rdo;

他匆匆写完了，又轻手轻脚，在那具体而微的船舱中，寻了十几只陶土酒瓶‐‐这自是铁娃的娘为周方淮备的‐‐宝儿在每只瓶子里，都塞了张纸条进去，然后在岸边挖了烂泥，将瓶塞紧紧黏在一起，又寻出些破布，撕成一条条，再将瓶塞紧紧缚住。

然后，他长长叹了口气，仰天默祷道：&ldo;但愿这些瓶子，有几只能落入一些喜欢查根问底，锲而不舍的江湖义侠手中，好教奸人之恶计，终有一日被人识破。&rdo;一面默祷，一面将瓶子一只只抛入水中，江水日夜奔腾不息，也不知要使这些陶士为质，质量甚轻的瓶子，带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