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凝感觉到手心中有凉意,那是安信的眼泪。没有人比黄凝更能理解这种痛苦,因为她也一直在忍受着这种煎熬。她还好些,有孩子们分散注意力,而安信却是什么都没有,一点点把自己活成了孤身一人,连曾经的人民都开始惧怕他,在心灵上与他分离。
自黄凝与安信团聚以来,她一次都没有哭过,她全部忍了下来,但此时,看着高大的男人,跪伏在她面前,肩膀一颤一颤地,黄凝再也忍不住,她终是落泪了。
她开始责备自己,安信根本不是会嫌弃她的那种人,她为了自己的那点所谓的自尊心,一直抗着,疏远他,不肯亲近他,真的是自私。
黄凝用双手抚摸了他的脸,安信感觉到后,他抬了头,眼中充满希冀地看着她,但在见到她哭了后,他马上伸出手来帮她抹泪,“是我不好,你不要哭了,我绝不逼你。”
黄凝哭得更凶了,似要把这些年来的委屈都哭尽了,她哽咽着说:“不,是我不好,我一直在欺负你,我就知道你是好人,你好欺负,是我不好。”
她话说得语无伦次,到最后安信只得把她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哄着,一句一句地全然接受着她的话,“是,是,你说的对,你说的都对”
终于,黄凝哭累了、哭够了,安信不知第几遍帮她擦眼泪了,这次终于擦净后,他道:“怎么样,别光顾着哭,你还没回答我,愿不愿意随我与天地为家,与日月为伴,过游历一生的生活。”
黄凝点头:“我愿意,只要是跟你,去哪里我都愿意。”
安信重新把她搂在怀里,这次搂得紧了很多,远处有夕阳、有炊烟,近处是深情之人相拥相吻,无一不是美景。
千里远的京都,当厉纯踏进云扬殿的时候,他看到他的父皇一点颓废之态都没有,他身上华服穿得整整齐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正坐在书桌前执笔。
厉纯走近一看,原来他在画画。真是好有闲情逸致,可他接下来要说的那些话,恐怕父皇听了就不会再有这份心情了。
第103章
厉云看到厉纯来,他给画收了个尾,然后拿过湿巾帕慢慢地擦去手上的墨污。
厉纯:“儿子请父皇安。”
厉云扔掉帕子,“你终于肯来了。”
“朕最近事忙,请安晚了些,但父皇一直惦记的事情却是有了眉目。”
“哦?说吧,你今日来不就是有话要对我说吗。”
厉纯道:“藩地来了消息,您一直心心念念的削藩要成现实了。“
一听说是有关藩地的,厉云心中一动忍不住问:“你母后有消息递来吗?”
厉纯不接茬:“信王答应,恢复信城的秩序后,他会削王衔,离开信城游历天下去,前朝与本朝一直以来的毒瘤终于要被割除了。”
厉云阴沉着脸问:“你母后呢?”
厉纯这才答:“母后很好,来信说要与信王一起前往,去过朴素的田园生活。”
厉云拿起桌上的砚台冲着厉纯就扔了过去,厉纯躲避后,身上虽没被砸到,但龙袍下摆被溅得都是墨汁。
厉纯不以为意,“父皇息怒,从大局来说藩地得到了解决,您应该高兴才是。”
厉云慢慢地站了起来,不知为何,厉纯忽然觉得父皇一下子老了许多,他像是被挫了脊梁,失了精神头。
可饶是如此,厉云的震怒还是令人胆寒,哪怕厉纯黄袍加身,已然增加了不少帝王气,但还是内心紧张地等待着他父皇的反应。
没想到,父皇在丢过砚台之后,并没有让怒火升级,他道:“王俟无用,我不留他,你让他走。”
王俟马上跪地,哭天抢地,厉纯看着道:“他惹父皇生气,自然是不能再留,打十杖贬出宫去。”
王俟马上不哭了,他怎么也想不到新帝做得这样绝,一时目瞪口呆,如要赶他出宫那还不如在这里守着太上皇呢。于是,王俟马上改了口风:“皇上,太上皇,奴才再也不敢犯事,求不要赶奴才出宫,奴才一辈子都要在宫中,死也要死在宫里。”
厉云道:“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别的没学会,不把尊长放在眼里、逼迫尊长倒是学的有模有样,一报还一报吗?”
厉纯干脆挑明道:“这奴才还是留在这里伺候父皇吧,毕竟他了解您的生活习惯,能让您过得舒心些。马永星、还有那日护送您回来就跑掉的天兰,、您登顶前的私兵、以及您设立的私狱、药庐等,这些都不用惦念了,它们已成历史。”
厉云忽然大笑起来,笑够后他道:“厉纯,谁说你不是我儿子我跟谁急。”
厉纯:“这重要吗?”
厉云:“不重要,一点都不重要。我从来不在乎你身上是否流有我的血,只是看你现在行事的样子,我信了你是我儿子。”
“好,好,我的妻我的儿全部倒戈于外人,我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帝,没想到是在退位后才感受到何为孤家寡人。”
“您可能是处在权力巅峰时间太久,忘了权力的好,忘了想要抓住自己想要的,只有绝对的权力才能帮您达成目的。贪图所谓温情真心一时心软铸了大错。”
厉云点头,“不光是心软,还有恨意,我太恨安信了,太想看到他永永远远地痛苦下去了。所以才培植了你,没想到这把本该扎向他的刀却来结果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