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罪犯
第一章完美假面
雨丝斜织,将城市笼罩在一片朦胧的灰纱之中。霓虹灯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晕开斑斓的光斑,倒映着行色匆匆的车流。城市中心,希尔顿酒店的顶层宴会厅却灯火辉煌,隔绝了外界的阴冷潮湿。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光芒,空气中弥漫着香槟的微醺气息和高级香水的馥郁芬芳。这里正在举行一年一度的“城市之光”慈善晚宴,汇聚了这座城市的政商名流、社会精英。
聚光灯下,周明远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高定西装,从容不迫地走向舞台中央。他身形挺拔,面容英俊,嘴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既显得谦和,又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台下掌声雷动,无数道目光聚焦在他身上,带着欣赏、羡慕,甚至一丝敬畏。他微微颔首致意,动作优雅得体。
“感谢评委会的厚爱,也感谢所有支持明远集团的朋友们。”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整个大厅,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沉稳,“‘十大杰出青年’这个称号,于我而言,不是终点,而是鞭策。”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那些熟悉或陌生的面孔,眼神深邃。
“明远集团能有今日的成就,离不开社会各界的支持。取之于社会,回馈于社会,是我们始终秉持的理念。”他语气诚恳,随即宣布了一项新的助学计划,承诺为偏远山区的儿童提供从小学到大学的全程资助。台下再次爆发出热烈的掌声,闪光灯此起彼伏,记录下这位年轻企业家光彩照人的时刻。他适时地走下台,与几位重要的政商界人士握手寒暄,谈笑风生,举止间尽显成功人士的从容与魅力。一位坐着轮椅的儿童被工作人员推到他面前,他立刻半蹲下来,目光平视着孩子,耐心地询问,并亲手将一枚象征希望的徽章别在孩子胸前,引来周围一片赞许的低语和镜头更密集的捕捉。他脸上的笑容温暖而真诚,仿佛天生就该站在这样的光环之下。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市检察院档案室深处。
这里的空气带着纸张陈旧的霉味和灰尘的气息,与宴会厅的奢华温暖截然不同。日光灯管发出嗡嗡的低鸣,照亮一排排高耸至天花板的铁灰色档案柜,投下冰冷而沉重的阴影。检察官陈默独自一人坐在角落的一张旧木桌前,桌上堆满了厚厚的卷宗。他刚刚结束一个棘手的案子,疲惫感如同铅块般坠在眼皮上,但多年的职业习惯让他选择来这里梳理一些旧案卷宗,试图从历史的尘埃中寻找新的思路。
他揉了揉发涩的眼睛,目光落在面前摊开的三份卷宗上。这是三起悬而未决的命案,时间跨度五年,受害者身份各异:一个是五年前破产自杀的小型建材公司老板李国栋,一个是三年前因车祸意外身亡的独立软件工程师王哲,最近的一起则是半年前被发现溺亡在郊外水库的个体运输户赵大海。案件发生在不同辖区,由不同警队经办,最终都以意外或自杀结案,卷入了时间的河流。
陈默原本只是随意翻阅,试图转移一下紧绷的神经。然而,当他的目光依次扫过受害者姓名、职业背景以及案件调查的简要概述时,一个模糊的念头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在他脑海中激起一丝涟漪。他放下咖啡杯,身体微微前倾,手指在卷宗上快速划过,将三份文件并排放在一起。
李国栋的公司破产前,主要的竞争对手和最大的债权人,是明远集团旗下的一家建材子公司。王哲死前开发的软件,其核心算法曾被明远集团以极低的价格“收购”,不久后王哲就死于非命。赵大海……陈默的手指停在赵大海案卷的“社会关系”一栏。赵大海生前曾多次上访,控诉明远物流公司强占其运输线路,并对其车辆进行恶意破坏,导致其生意一落千丈。
明远集团。
这个名字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陈默因疲惫而有些混沌的思绪。三个看似毫无关联的死者,三个悬案,唯一的交集,竟然都指向了此刻正在聚光灯下接受鲜花与掌声的那个男人——周明远。
陈默的眉头紧紧锁了起来。巧合?在这个位置上待久了,他深知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纯粹的巧合。他立刻开始更仔细地查阅这三份卷宗,尤其是关于案件关键证据和疑点的部分。
李国栋案的卷宗里,记录着其公司破产前曾有一笔来源不明的大额资金注入,随后又神秘消失,这被视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但卷宗里关于追查这笔资金流向的详细报告……不见了。本该附在后面的几页关键笔录和银行流水记录,只留下一个突兀的装订孔和纸张被撕去的毛边。
王哲案的疑点在于车祸发生前,他的个人电脑曾被远程格式化,所有研发资料消失殆尽。警方技术部门的初步恢复报告应该存在,但陈默翻遍了卷宗,也没找到这份报告的附件页。目录上清晰地标注着“附件三:电子设备勘验报告(技术科)”,但对应的位置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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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大海的溺亡案,有目击者称看到他落水前似乎与人发生过争执。然而,那份目击者的详细询问笔录……同样缺失。卷宗里只有一份简短的现场勘验记录和法医的尸检报告(结论是意外溺水),关于目击证词的部分,只有一行潦草的字迹:“据现场群众反映,死者落水前情绪激动,疑似与人争执。详情见附件笔录。”而那份至关重要的附件,不知所踪。
三起悬案,三个死者,都与明远集团有过激烈冲突。三份卷宗,都缺失了最核心、最可能指向他杀或非意外的证据页。
一股寒意顺着陈默的脊椎悄然爬升,瞬间驱散了所有的疲惫。档案室的寂静此刻显得格外沉重,日光灯的嗡鸣声仿佛被无限放大。他靠在椅背上,环顾四周。冰冷的铁柜沉默矗立,堆积如山的卷宗像一座座沉默的墓碑。这里保存着城市的记忆,也掩埋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窗外的雨似乎更大了,密集的雨点敲打着高处的玻璃窗,发出沉闷而持续的声响。潮湿的凉意仿佛透过墙壁渗了进来,让陈默下意识地拢了拢身上的检察官制服。他拿起桌上那份关于周明远获得“十大杰出青年”的简报复印件,上面印着周明远在领奖台上意气风发的照片。照片上的笑容依旧完美无瑕,眼神深邃,仿佛能洞察人心,又仿佛能吞噬一切。
陈默的目光从照片移向窗外沉沉的雨夜,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那份缺失了关键证据的卷宗封面。一种久违的、属于检察官的职业警觉,如同黑暗中点燃的火星,在他眼底悄然亮起。那完美无瑕的公众形象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一副面孔?
第二章蛛丝马迹
雨停了,城市在湿漉漉的晨光中苏醒。市检察院大楼里,陈默办公室的灯亮得比往常更早。昨夜档案室的发现像一根刺,扎在他心头,驱散了所有残留的疲惫。他面前摊开的不是新案卷,而是三张A4纸,上面是他连夜整理出的脉络图——李国栋、王哲、赵大海三个名字,被一条醒目的虚线串联,终点都指向“明远集团”。虚线旁边,是三个刺眼的问号:资金报告?技术恢复?目击笔录?
他端起早已凉透的咖啡抿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巧合?他从不信这个。多年的检察官生涯告诉他,当多个“巧合”指向同一个人时,那往往就是精心设计的必然。他需要找到这些缺失证据背后的逻辑,找到那根串联起所有“意外”的线。
第一步,他调阅了三起案件当年的审判记录。卷宗里关于审判过程的记载相对完整。李国栋自杀案的主审法官是张为民,王哲车祸案是刘建平,赵大海溺亡案则是孙立军。三位法官,三个不同的基层法院。
陈默的目光在三位法官的名字上停留片刻,一个念头闪过。他打开了内部人事系统,输入了三位法官的名字。系统反馈的信息让他握着鼠标的手指微微收紧。
张为民法官,在李国栋案结案后不到三个月,被调往市中级人民法院,并很快晋升为庭长。刘建平法官,在王哲案尘埃落定后半年,被提拔为所在区法院的副院长。孙立军法官,则在赵大海案以意外溺水结案后仅四个月,便获得了去省法官学院进修的机会,那是晋升的重要跳板。
三起案件,三位主审法官,都在案件结束后获得了异常迅速且显着的升迁。这速度,快得有些不合常理。法院系统论资排辈是常态,除非……有特别的“功劳”或“推力”。
陈默靠在椅背上,盯着屏幕上那三条几乎同步上扬的晋升轨迹线。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条纹。他拿起桌上的钢笔,无意识地在指尖转动。法官的升迁路径或许能解释某种“系统内的便利”,但还不足以构成直接证据。他需要更靠近事件核心的线索——那些改变案件走向的人。
他想起了卷宗里提到过的关键证人。李国栋案中,他的财务总监曾在破产前最后一次董事会上情绪激动地指责过李国栋的决策失误,暗示其精神压力巨大,这为自杀倾向提供了旁证。王哲案中,一个声称目睹了车祸全过程的出租车司机,其证词是排除他杀的关键。赵大海案中,那个声称看到赵大海落水前与人争执的“现场群众”,更是唯一可能指向他杀的线索。
这些证人的证词,在当时看来似乎合理,支撑了意外或自杀的结论。但现在,结合证据的缺失和法官的异常升迁,陈默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些证词的可信度。
他决定从相对较近的赵大海案入手。卷宗里记录的那位目击者名叫王海生,登记住址在城郊结合部的一个老旧小区。陈默没有开警车,也没有穿制服,换上了一身便装,开着自己的旧吉普车前往。
按照地址找到那栋灰扑扑的居民楼时,陈默的心沉了一下。单元门口贴着几张催缴水电费的通知单,落款日期已经是半年前。他敲响了房门,许久,隔壁的门开了条缝,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探出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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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谁啊?”老太太警惕地问。
“您好,请问王海生是住这里吗?”陈默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
“王海生?”老太太皱了皱眉,“早搬走啦!去年底还是今年初来着?说是儿子在南方发财了,接他过去享福了。房子都空了大半年了,也没见回来过。”老太太说完,又嘀咕了一句,“他以前就是个收废品的,哪来的儿子发财……”随即关上了门。
陈默站在紧闭的房门前,楼道里弥漫着灰尘和陈旧的气息。搬走了?去南方享福?时间点恰好是在赵大海案结案后不久。他拿出手机,尝试拨打卷宗里记录的王海生的联系电话。听筒里传来冰冷的电子音:“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