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检……”陈默还想争取。
“好了!”郑国栋的语气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这件事到此为止。你的报告我会存档。记住我的话,把精力放在该放的地方。”他重新端起茶杯,送客的意思不言而喻。
陈默拿起那份被驳回的申请,纸张的边缘硌着他的掌心。他沉默地站起身,走出副检察长办公室。走廊里明亮的灯光照在他脸上,却驱不散心头的阴霾。郑国栋最后那句“适可而止”和“该放的地方”,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他对体制内支持的最后一丝幻想。阻力,比他预想的来得更快,也更直接。
他回到自己略显拥挤的办公室,将那份驳回的申请锁进抽屉最底层。挫败感如同潮水般涌来,但很快被一种更强烈的执拗压下。他拿出那个记录着所有疑点的旧笔记本,指尖划过那些名字和线索。系统内的路暂时堵死了,但他不能停。
就在这时,刺耳的消防警报毫无征兆地响彻整栋大楼!尖锐的声音撕破了检察院平日的肃静。
“怎么回事?”走廊里传来同事惊疑的询问和杂乱的脚步声。
陈默心头猛地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他冲出办公室,顺着混乱的人流方向跑去。越靠近档案管理区,空气中那股焦糊味就越发浓重刺鼻。
档案室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人,几个法警正试图维持秩序。浓烟正从紧闭的门缝里不断涌出,里面隐约可见橘红色的火光跳动。消防员很快赶到,破开门,高压水龙喷射进去,白色的水汽与浓黑的烟雾交织翻滚。
陈默站在人群外围,脸色铁青。他死死盯着那扇被破开的门,看着消防员进进出出,看着被抢救出来的、边缘焦黑卷曲的档案盒被随意堆放在走廊地上。水渍混合着烟灰,在地面流淌成污浊的溪流。
“好像是电路老化短路引起的,”一个参与灭火的法警擦着汗,对旁边的人解释,“幸亏发现得早,火势没蔓延开,就烧了档案室靠里的一排架子……”
陈默推开前面的人,几步冲到那堆被抢救出来的档案旁,不顾上面的水渍和灰烬,急切地翻找着。没有!没有李国栋、王哲、赵大海的卷宗!他猛地抬头,看向还在冒着余烟的档案室门口,一个消防员正拖出一个烧得只剩下金属框架的档案柜残骸。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电路老化?偏偏是存放那三份卷宗的区域?他昨天才刚调阅过它们!那里面缺失的关键证据页,是他目前唯一能抓住的、指向过去的实体线索。而现在,连这些残缺的卷宗本身,都化为了灰烬和焦炭。
物证,没了。
浑浑噩噩地回到办公室,刺鼻的烟味似乎还萦绕在鼻尖。陈默瘫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已经完全黑透的天空,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几乎将他淹没。系统内的驳回,物理证据的毁灭……对手的动作精准而狠辣,毫不拖泥带水。
他需要整理思绪。他习惯性地伸手去按办公电脑的开机键,想将今天发生的一切,尤其是档案室火灾的疑点,记录进那个加密的电子笔记里——那是他最后的阵地。
屏幕亮起,熟悉的系统登录界面出现。他输入密码。
桌面图标正常显示。他移动鼠标,点向那个标记着“工作笔记”的加密文件夹图标。
就在鼠标点击的瞬间,异变陡生!
整个屏幕毫无征兆地剧烈闪烁起来,色彩疯狂地扭曲、拉长,像是信号被强烈干扰的电视画面。紧接着,屏幕猛地一黑,彻底失去了光亮。主机箱里发出一阵短促而怪异的“滋滋”声,随即陷入一片死寂。
陈默僵在原地,手指还悬在鼠标上方。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直冲头顶。
他猛地扑向主机,疯狂地按着电源键。毫无反应。他拔掉电源线,重新插上,再按。依旧一片死寂。主机箱冰冷得像块石头。
他立刻抓起办公电话,拨通了技术科的内线号码,声音因为急切而有些变调:“技术科吗?我陈默!我办公室电脑突然黑屏死机了!完全无法启动!对,就在刚才!请马上派人过来看一下!非常紧急!”
放下电话,陈默跌坐回椅子,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他死死盯着那台漆黑的显示器屏幕,光滑的屏幕表面,模糊地倒映出他自己那张因震惊和愤怒而微微扭曲的脸。
申请驳回。档案室火灾。电脑死机。
一天之内,三重打击接踵而至。
他保存所有调查线索和疑点的电子笔记……就在那台突然报废的电脑硬盘里!
第四章暗流涌动
电脑屏幕倒映出的那张脸,因愤怒而绷紧的线条在昏暗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冷硬。陈默盯着那片吞噬了他所有心血的漆黑,指关节捏得发白。技术科的人来了又走,带着那台彻底报废的主机,留下一个冰冷的结论:“主板和硬盘都烧了,数据……基本没可能恢复。”那轻描淡写的语气,像一把钝刀子,反复切割着陈默紧绷的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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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证化为灰烬,电子记录烟消云散,系统内的道路被彻底堵死。周明远,或者说他背后那张无形的网,用一场精准的“意外”和一次技术“故障”,干净利落地抹去了陈默试图撬开的缝隙。挫败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几乎将他淹没。他靠在椅背上,办公室窗外城市的霓虹灯光透过百叶窗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条纹,像一道道无形的枷锁。
不能停。他猛地睁开眼,眼底的疲惫被一种近乎偏执的锐利取代。对手越是急于抹去痕迹,越证明那些痕迹指向了致命的真相。他需要新的支点。
几天后,一个穿着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拎着考究公文包的男人出现在陈默办公室门口。他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职业微笑,递上的名片印着“明远集团首席法律顾问——张维”。
“陈检察官,幸会。”张维的声音温和有礼,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周先生得知您最近对一些陈年旧案很感兴趣,特意委托我前来,表达一下他的关切。”
陈默没有接名片,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张维也不在意,自顾自地在陈默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姿态放松,仿佛这里是他的主场。
“周先生一向热心公益,遵纪守法,对司法机关的工作更是全力支持。”张维的语气像是在陈述一个公认的事实,“他非常理解检察官们追求真相的职责感。不过呢,”他话锋一转,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一些捕风捉影的猜测,或者对过往案件不必要的纠缠,不仅耗费宝贵的司法资源,更容易给当事人带来困扰,甚至……引发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薄薄的文件夹,轻轻推到陈默面前。“这是一份关于李国栋、王哲、赵大海三位先生当年案件的简要说明,以及明远集团与他们之间纯粹商业往来的澄清文件。周先生希望您能看看,或许能打消一些不必要的疑虑。”
陈默的目光扫过文件夹封面,没有动。“周先生的消息很灵通。”
“周先生只是关心则乱。”张维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诚恳,“陈检察官,您年轻有为,前途光明。周先生非常欣赏您这样的青年才俊。他让我转告您,与其把精力耗费在这些没有结果的事情上,不如专注于更有价值的案子。明远集团在市里的影响力您是知道的,周先生很乐意在您未来的职业发展上,提供一些……朋友式的支持。”
赤裸裸的利诱,裹着“善意提醒”的糖衣。陈默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一下,发出沉闷的声响。“替我谢谢周先生的好意。不过,检察官的职责,就是查清每一个疑点,无论它指向谁,无论它有多‘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