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血色天平
笔尖在指尖转了一圈,冰凉的金属触感刺得林夏指腹生疼。检察长办公室。程立明。五个字像淬了毒的针,反复扎进她试图维持冷静的思绪里。窗外的阳光亮得晃眼,办公室里却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寒意,从脊椎一路蔓延到四肢百骸。她盯着白板上那个指向程立明名字的巨大问号,红色的油性笔痕迹仿佛在渗血。
信任崩塌的碎片割得她生疼。程立明不只是她的上级,更是将她从区检察院挖掘出来,一手带入市院,言传身教,在她无数次面对疑难案件踌躇时给予坚定支持的导师。他教她程序正义的基石,教她证据链条的严谨,教她如何在权力的缝隙中坚守一个检察官的底线。而现在,这个亲手为她构筑信仰殿堂的人,似乎正亲手将它拆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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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屏幕上闪烁着“刑侦支队王队”的名字。林夏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接通电话。
“林检,城西老机械厂区发现一具男尸。”王队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沉稳,但语速比平时快了几分,“死状……有点特别。初步看是谋杀,但现场留了东西,感觉……不太对劲。”
“我马上到。”林夏抓起外套,将白板上那个刺目的名字暂时抛在脑后。无论漩涡多深,案子总要查下去。
城西废弃的机械厂弥漫着铁锈和机油混合的腐败气味。警戒线拉在一片空旷的旧车间外,警灯无声地旋转,将斑驳的水泥地和锈迹斑斑的机器残骸染上红蓝交替的光影。尸体躺在车间中央的空地上,周围散落着废弃的齿轮和链条。
死者是个中年男人,体型壮硕,此刻却以一种扭曲的姿态蜷缩着。致命伤在颈部,一道深可见骨的割痕,手法干净利落。但让现场气氛格外凝重的,是死者裸露的胸膛上,被人用某种深红色的颜料,画上了一个极其醒目的图案——一柄向下倾斜的天平,两端托盘里并非砝码,而是两滴仿佛正在滴落的、浓稠欲滴的鲜血。
“血色天平……”旁边一个年轻刑警低声嘀咕了一句,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
林夏蹲下身,戴上手套,仔细查看那个图案。颜料尚未完全干透,带着一股淡淡的、类似铁锈的腥气。图案线条粗犷却精准,透着一股冰冷的仪式感。她注意到死者的双手手腕有新鲜的、深深的捆绑勒痕,显然死前曾被束缚。
“死者身份?”林夏问。
“刚确认,张彪,绰号‘彪哥’。”王队递过来一个证物袋,里面是死者的钱包和身份证,“四十三岁,本地人,无业,有多次前科,强奸罪入狱七年,去年刚放出来。”
强奸犯。林夏的眉头蹙起。她站起身,环顾四周。车间空旷,灰尘很厚,但尸体周围的地面有被刻意清扫过的痕迹,脚印杂乱,难以提取有价值的线索。凶手行事周密,反侦察意识很强。
“现场除了这个图案,还有其他发现吗?”
“在那边角落里,”王队指向车间深处一个堆满废弃管道的角落,“发现了一个烧过的火盆,里面有些没烧尽的纸灰,技术科正在提取。另外,死者裤兜里翻出一张折叠的纸条。”
另一名刑警递上第二个证物袋。里面是一张普通的A4打印纸,展开后,上面只有一行打印的宋体字:
“审判已至,罪血偿还。”
落款处,依旧是那个手绘的血色天平图案,只是更小一些。
林夏盯着那张纸条,又看了看死者胸前的图案。这不是普通的仇杀。这是宣告,是仪式,是某种自诩正义的审判。血色天平……这个名字带着强烈的象征意味,以血为砝码,进行私刑的裁决。
回到市局,技术科的初步报告已经出来。火盆里的纸灰经过处理,勉强辨认出是一些照片的残角,其中一角隐约能看到一个年轻女孩的半张脸,笑容明媚。纸条上的指纹只有死者张彪自己的。现场足迹混乱,无法锁定特定嫌疑人。凶手几乎没有留下任何指向性的生物痕迹。
“手法专业,计划周密,目标明确——针对有性犯罪前科的人员。”王队总结道,“这‘血色天平’,看来是玩真的,而且不是一个人。”
林夏靠在椅背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张彪……这个名字在她接手富二代杀人案后,似乎在某些关联信息里瞥见过。她打开电脑,调阅内部系统,输入张彪的名字。
关联案件记录跳了出来。一条记录吸引了她的目光:十五年前,一桩发生在城郊的强奸杀人案。被害人是一名女大学生。案件当时的经办检察官……程立明。
林夏的心猛地一跳。她立刻点开那份尘封的电子卷宗。案件记录显示,当时警方锁定的主要嫌疑人正是张彪,他有作案时间,案发现场附近有目击者看到形似他的人,被害人指甲缝里也提取到了不属于她的皮肤组织。然而,关键性的DNA比对结果却出现了“技术性失误”——送检的样本在保管过程中“意外”受到污染,无法进行有效比对。最终,因证据不足,张彪被释放。案子成了悬案。
又是证据污染!模式何其相似!林夏感到一股寒意再次袭来。她迅速调出程立明近二十年来经办的所有涉及性犯罪的、最终因证据问题未能定罪的案件卷宗。一份份看下去,她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李强,十年前猥亵儿童案嫌疑人,关键证人临时翻供,证词出现无法解释的矛盾,最终撤诉。
王海,八年前连环猥亵案嫌疑人,关键监控录像在提交法庭前“意外”损坏,关键帧缺失,无法形成完整证据链,嫌疑人无罪释放。
赵明,五年前……
还有刚刚死去的张彪。
这些名字,这些未能得到法律制裁的嫌疑人,像一串冰冷的珠子,被一条无形的线串联起来。而握着线头的人,似乎都指向了同一个人——程立明。他经办这些案件时,都出现了类似的“技术性失误”或“证据瑕疵”,导致嫌疑人逃脱法律制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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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这些逃脱了法律制裁的人,正一个接一个地被“血色天平”猎杀。
林夏靠在椅背上,办公室的灯光有些刺眼。她闭上眼睛,脑海里翻腾着复杂的念头。程立明为什么要这么做?当年那些“失误”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如果是后者,他为什么要放过这些罪犯?而现在,“血色天平”的出现,是纯粹的复仇,还是……知道了些什么?
她重新打开张彪被杀案的现场照片,放大那个血色的天平图案。图案下方,死者张彪那张因痛苦和恐惧而扭曲的脸显得格外狰狞。她注意到张彪的左手似乎有些不自然地蜷缩着,指缝里好像夹着什么东西。
“技术科!”林夏立刻拨通电话,“张彪尸检照片,左手特写,放大他指缝!看看里面有没有异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