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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垣在将近傍晚、夕阳西斜时才不得不离宫，阿玉牵着他的手送他到了翊祥宫宫门口，又挥着小手告别半天，离得远了还要席兰薇把她抱起来接着挥，看得席垣十分高兴。送安玉回了悦欣殿，交予ru母，席兰薇估量了一下时间，见离昏定尚些空余，着人备轿，去冷宫。张氏大约也是知道两边交战的，必定也等着结果呢。虽已是春天，冷宫还是如旧的凄清，除却墙根下生了更多的杂糙以外，似乎寻不到什么春意。张氏那一方小院静悄悄的，安静到席兰薇看见院中的井时，忍不住地想她是不是已经投了井了。好在，还没有。她在厢房中长跪不起，面前摆着香案，供奉着菩萨。听到门声也未有反应，仍是轻轻地诵着经，很虔诚的样子。&ldo;还在为张家祈福么？&rdo;席兰薇轻笑着问道，张氏后脊一颤。&ldo;我以为你早知道这是死罪，祈福是没用的。&rdo;她继续说着，话语刻薄。&ldo;我知道……&rdo;张氏轻轻道，定了定神，终于站起身来，面对向她，凄然一笑，&ldo;那就当是为来世祈福，不可以么？&rdo;她的面色让席兰薇一愣。那是一种她不曾见过的憔悴。不只是苍白而已，似乎是……灰白，整张脸上透着无尽的绝望，曾经保养得宜的身子现在看上去就像一副枯骨，立在她面前，和整个冷宫一样无半点生气。&ldo;来世。&rdo;席兰薇重复着这两个字，带着明显的斟酌。这两个字于她而言，自有不一样的意味。张氏睇一睇她，有了点笑意：&ldo;这番神情，惠妃夫人没想过来世的事么？&rdo;好像不去想就很可笑。席兰薇怔了一怔，须臾，心下舒缓下来，坦然摇头：&ldo;没有。&rdo;倒是上一世时，她总在想来世，想来世一定要过得更好，或者至少要有个好夫家……那样就算粗茶淡饭也不要紧。如此，大约是过得不好才会格外期盼来世吧，若不然，一心全在现世幸福上，何必多在意来世如何。&ldo;我知道你对现世多有不满。&rdo;她端详着张氏说，&ldo;但你不能否认……这是你和你的张家一手造成的。&rdo;张氏点点头：&ldo;是。可便是如此，我们也是被逼无奈。&rdo;&ldo;被逼无奈？&rdo;席兰薇被这四个字激得冷笑出声，&ldo;没有人逼你毒害皇裔，没有人逼张家逼良为娼。&rdo;手上沾了那么多无辜之人的性命，也敢为自己辩一句&ldo;被逼无奈&rdo;。&ldo;毒害皇裔……&rdo;仿似全没听到其他的话，张氏只被这四个字震得退了一步，惊诧不已，&ldo;你怎么知道……&rdo;&ldo;宫里哪有不透风的墙？&rdo;席兰薇抿着笑容，逼近了一步，又道，&ldo;而且，陛下也是知道的。&rdo;一声瓷器落地的清脆响声，张氏的手扶在香案上，惊魂未定地看着那观音瓷像在地上摔得粉碎。&ldo;居然……&rdo;她恍惚地望向席兰薇，片刻后，狠然摇头，&ldo;不可能……不可能！&rdo;&ldo;你以为，陛下为什么突然不肯放过张家？&rdo;席兰薇笑意清浅，眸光清亮地望着她顿了片刻，似乎在给她思考的时间，&ldo;那是他三个孩子的命。你是瞒得够好，但天要你瞒不住……哦，还有……&rdo;她语中停了一停，仍含着笑，黛眉却是一皱，&ldo;你还真是执迷不悟，到了这个地步，还想收买谨娘加害阿玉？可惜了，谨娘是当真疼爱阿玉，这ru母不比我这做生母的差……当晚，便告诉我了。&rdo;咫尺间，张氏瞳孔骤缩，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好像眼前就是阎罗一样。&ldo;若是你没动阿玉，我大约会由着陛下赐你一死吧。不过这回……我给你求了个情。&rdo;席兰薇站直了身子，淡看着她，笑意轻蔑，&ldo;我很好奇，做尽恶事的人会不会有悔改的一天，或者不需&lso;悔改&rso;，只是&lso;后悔&rso;而已。&rdo;伸出手去，她和善地扶正了张氏发髻上那唯一的一只钗子，觉得粗糙的木质有些划手：&ldo;你就在这儿住着吧。二十年、三十年，让本宫看看，连未出世的孩子都能横加毒害的人，究竟是一恶到底了，还是也能转个性子。&rdo;&ldo;你……&rdo;张氏狠然切齿，眸中的绝望也陡然深了，&ldo;我要见陛下！&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