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坠入梦想,门声一响,雨孟蓦地惊醒,迷迷糊糊地望向门口,对方在门边一滞,含歉道:&ldo;灯没熄,不知你已睡了……&rdo;她知道自己并未睡多久……他居然真的提前回来了?&ldo;殿下……&rdo;她揉了揉额头坐起身子要下榻,掀开被子的一瞬不禁打了个寒噤。&ldo;你躺着吧。&rdo;太子浅一笑,随手拎了案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踱步到她榻边坐下,喝了口茶然后瞟了一眼榻边的小几,&ldo;怎么药没喝?&rdo;&ldo;方才端进来的时候还烫着……&rdo;她解释了一句,忙不迭地端起药碗来一饮而尽,半句也没让他多费口舌。放下药碗,她望着他犹豫着问:&ldo;殿下回来得这样早……没关系么?&rdo;太子淡看她一眼,回得理所应当:&ldo;妻子病着,我早些回来,父皇还能废太子不成?&rdo;雨孟哑了。那天他倚在榻上,她倚着他,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从府里的事到朝中的事,家长里短、家国天下,好像怎么也聊不完、聊不够。窗外一连三声嘶鸣、三个光球蹿上天际,然后依次炸开,绽成一片绚烂的花火。她眸子一亮,跑到窗边推开窗户,正好又是三个蹿上去、炸开,又一片绚烂。他拉过席子坐下陪她一起看,一阵又一阵,她觉得今晚的烟花格外美。&ldo;好漂亮。&rdo;她靠在他肩头细语呢喃。他语中带笑:&ldo;原来你喜欢这个?元宵前把病养好了,灯会上有更好的烟火,带你去看。&rdo;他当她不知道?她忍不住嗔他一眼,有几分挑衅意味地道:&ldo;臣妾是在锦都长大的。&rdo;太子哑笑。她没能在元宵前把身子养好,这一晚的烟火成了她此生最爱的画面。她一直记得,那个除夕夜,他的夫君搂着她坐在窗前,不断窜起的花火下是被月光映出莹光的皑皑白雪。日子过得那么快,虽然始终是雨盈最得宠,但太子待她一直不错。她的肚子却半点动静也没有,她着急。趁着回娘家省亲的时候,她让母亲找了大夫,听到了此生最让她绝望的消息:她不能有孩子。她永远不能有孩子。她只觉得母亲在旁安慰了她许久,她却始终脑中一片空白地愣着。良久,她回过神来,面色发白地对母道:&ldo;母亲,我若不能有孩子……雨盈也不可以有!&rdo;母亲本在耐心地劝着她,却被她这突然冒出的一句弄得滞住,她声音冷硬无比地解释说:&ldo;为了萧家。&rdo;为了萧家。她是这样告诉自己的,为了萧家,已比她得宠许多的雨盈不能有个孩子傍身。如果她们当真那样争起来,最终会两败俱伤,于萧家无益。在她的心底,雨盈带着孩子和太子相处的场景……她想都不敢想。她的母亲是过来人,知道女儿的这点小心思。替她安排好了一切、解决好了雨盈的事,却只告诉族中太子妃不能有孕,未说萧良媛从此也不能有孕了……一切都来得这么巧,太子孺子方氏如沁有了身孕。&ldo;你既不能有孕,就去要妾室的孩子。&rdo;母亲低垂着眼帘淡淡告诉她,&ldo;从小养在身边,就和亲生的一样。&rdo;她哑了一会儿,木讷地道:&ldo;可是……纵使我是嫡母,生母既在,我怎能……&rdo;母亲笑着问她:&ldo;若生母不在了呢?&rdo;她脑中&ldo;嗡&rdo;的一声。方孺子八月早产,孩子平安,母亲却没能熬住,撒手人寰。长子,自然是过继给她这个做嫡母的了。她抱着这个小小的孩子,看着他的睡容,心绪复杂到了极致。他还这么小,小到看不出半点像方孺子、也看不出像太子……但总有一天会显出像来的吧,到那时,她如何面对他?她没有杀他的母亲,那天她拒绝得那么干脆。但他的母亲还是死了,她知道,是萧家做的。她无力反抗也来不及阻拦,更不敢告诉太子。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按照家族的意思,照顾好这个孩子。有朝一日,太子作了皇帝、她作了皇后,这个孩子就是嫡长子。&ldo;嫡&rdo;、&ldo;长&rdo;,这两个字在争储位的时候,总是个不错的筹码。孩子的名字是皇帝赐的,循着族谱取名元汲。这也是唯一一个由祖父亲自取名的孩子,皇家的长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