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个多时辰,静媛夫人的喊声始终未断,宫娥出来一福,道:&ldo;太后,侯夫人无碍了,已安顿下来,沈大人说好好调理便可。但……静媛夫人怕是要早产……&rdo;帝太后微缓了口气:&ldo;给哀家保母子平安。&rdo;那宫娥应了一声&ldo;诺&rdo;,匆匆回去。&ldo;太后。&rdo;我上前一福,不安道,&ldo;臣妾想……进去看看嫂嫂。&rdo;帝太后点了头:&ldo;去吧。&rdo;入了殿,见怡然倚在榻上,望着窗外神色清明,有宦官上前向我一揖,我淡问他道:&ldo;侯夫人没事了?&rdo;那宦官应说:&ldo;没事了,虚惊一场。&rdo;摆了摆手命他们都退下,我坐到怡然身边,她笑问我:&ldo;静媛夫人如何?&rdo;&ldo;这孩子她今天生定了。&rdo;我嗤声一笑,&ldo;等生下来后发现没得换,必定很有意思。&rdo;怡然又问:&ldo;那些个茶具呢?&rdo;&ldo;暂没人提。不过你们同时动了胎气,任谁也能瞧出不对来,必定是要扣下查的。&rdo;我轻轻一哂,&ldo;装得还挺像。&rdo;&ldo;早做戏做惯了。&rdo;怡然对我的赞许颇是不屑,一叹又道,&ldo;倒也多亏了沈大人。&rdo;若没有沈循带着一众医女一起在这儿忙得焦头烂额,她这一场&ldo;虚惊&rdo;只怕是骗不过静媛夫人‐‐不过骗过与否都无大碍,静媛夫人可是实实在在动了胎气,不是她想不生就能不生了的。我与怡然静静坐着,依稀能听见那一边仍自不断的忙碌声。即将破晓的时候,那边乍然传出一阵宫人的惊呼,我垂眸淡笑道:&ldo;我出去看看。&rdo;跨出殿门,五六个宫人正惶恐不堪地奔了出来,直奔到帝太后面前跪下一拜:&ldo;太后……&rdo;&ldo;怎么了?&rdo;帝太后凛然,&ldo;生了没有?&rdo;&ldo;生……生了……&rdo;那宦官说着一叩首,&ldo;但那孩子……&rdo;&ldo;孩子怎么了?&rdo;&ldo;那孩子……&rdo;那宦官支吾了半天,才狠下心道,&ldo;那孩子……是个怪婴……且是……已断气了……&rdo;&ldo;什么?&rdo;帝太后登时失色,旁边的嫔妃也俱是一阵讶然低呼。我站在门边淡看着这些,当着这许多人的面禀出来,帝太后是护不得她了,她堵不住悠悠众口。寂静了良久,只有寒风低低的呼声,几个宫人犹自跪伏在地,旁边的宫嫔也没有一个敢出声的。帝太后沉沉一叹,眼底一片黯淡中生了两分决然:&ldo;去,如实禀给陛下。&rdo;三天之内,后宫局势不同了。静媛夫人产下怪胎的消息不胫而走,连前朝都是一片哗然。数位朝臣上表启奏道此不祥,宏晅下旨降其正五品姬位,削去封号。紧随而来的,是宫正司传来的结果,有人往那日的茶里加了麝香。受召入宫问话的怡然挺着大肚子,冷着脸反问宫正司的人:&ldo;你们也查到我那杯中亦有麝香、我那日亦是动了胎气,难道我会自己害自己不成?&rdo;一席话堵得宫正司的人无理由再查她,宫正墨兰本又与她交好,接着查下去,当然是查到了那日与她一并沏茶的婉然身上。可宫正司还没查出个所以然,还在月中的赵姬就去求见了帝太后。她不会再留婉然了,那天自始至终,我没有碰过那些茶器,她可以疑怡然,但到底是婉然嫌疑更大些‐‐她们本就互相信不过,何况不久前二人刚刚撕破了脸。&ldo;叫她们狼狈为奸,就让她们窝里斗去。&rdo;怡然清凌凌笑着,在明玉殿的廊下烹着茶。我笑睇她一眼,只问她:&ldo;指甲洗干净没有?&rdo;她的指甲留得长长的,长得很好,涂了凤仙花汁后一片片殷红地附在指上,与葱白的十指很是相衬。十数日前,便是这副美丽的指甲里挑了一点麝香,当着众人的面加进了静媛夫人的茶中,谁都没有看出来。&ldo;御前服侍这么多年,我们都太熟悉奉茶的规矩了。&rdo;她浅浅笑着,&ldo;婉然亦是。&rdo;所以她数好了哪一盏是要奉给静媛夫人的,独独在那一盏里加了麝香。相较于给每一盏茶都下麝香,如此婉然的嫌疑就更大了‐‐因为怡然不会害自己,在座的另一个熟知奉茶规矩而又碰过那些茶的,就只有同样在御前侍奉过的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