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她这么一说他打了个激灵,惶惶道,&ldo;我知道,明日就传宫里的医官来请脉……换个人瞧,兴许会有点起色。&rdo;弥生愣住了,才发现他是太过敏感,把那两桩事扯到一块儿去了。看他垂头丧气的样她也不落忍,便宽慰着,&ldo;我说的不是那个,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不过担心你的身体,和那个不相干的。&rdo;边说边红了脸,&ldo;你这样看轻我,我是那样的人么!&rdo;&ldo;不是、不是!&rdo;他慌忙摆手,知道自己会错了意,脸上讪讪的,&ldo;我是过意不去……&rdo;&ldo;什么过意不去?&rdo;她作势拉下了脸,&ldo;下回不许说,说了我要生气的。&rdo;他一怔,唯唯诺诺道是。弥生没见过他在官衙时是什么样,可是一个二十九岁的男人,这样的反应确实叫她有点懊丧。她垂着嘴角看他,然后转过脸把视线抛到车外去。邺城的晚上自有白天没有的热烈丰满,铜驼街上设夜市,形形色色的杂货摊铺排满了道路两旁。辇车摇摇晃晃前行,不远处娼门林立,高楼上结着彩带,一溜绡纱灯笼映红了夜幕,也照亮了对面寺院的墙头。大邺和历朝历代都不同,城内外庙宇成行,挤不下了便和奚官做邻居。女乐声妓们的钱来路虽不堪,却不影响她们朝圣的心。越污糟越迫切的需要被救赎,所以邺城的妓业和佛道不冲突,常年的相安无事。走过一片低吟浅唱,渐渐寂静下来。探身看,早已到了四夷馆附近,再往前就是归正里了。弥生靠着围子,有点提不起精神来。想起头一回上乐陵王府去,大雪纷飞的天气,两个人打一把伞。百尺楼离建阳里那么远,硬是一步步的走回去。那时候身上冷,心里是暖的。到现在不过四个月,物是人非了,心也憔悴了,格外的伤感难以自抑。慕容珩心里七上八下,她不说话,看样子是真的生气了。他呆呆的看着她的后背,自卑而无奈。下车的时候她仍旧沉默着,府里的仆妇迎她进去,他便怅惘的跟在她身后。到了门上停下来裹足不前,目送她进了园子,他背靠着门框,突然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也许在书房里过一夜吧,否则还能怎么样呢!他垂着手踅过身去,刚想迈步听见她叫了声珩。她站在斗拱下微扬起声调,&ldo;夜深了,到哪里去?&rdo;他窒住了,找不到话来回答。她重又退回屋子里,他顿了会儿,只得跟进去。进门的时候她坐在梳妆台前抿头,就着镜子瞧他,慢声慢气道,&ldo;这几天就歇在我这里吧,我怕别人背后嚼舌头呢!&rdo;他脸上颇难堪,把屋里人都打发出去,反手关上了门。两个人单独相处,尴尬的成分大大的增加了。他站在地心进退维谷,犹豫的看着她道,&ldo;那我睡在外间,等过了这阵子再搬回自己院子去。你半夜要喝水什么的,只管叫我。我睡得浅,你喊一声我就听见了。&rdo;弥生搁下篦子转过来,心里觉得酸楚,脸上勉强笑着,&ldo;要你一个王来伺候我,那我得有多大的脸子啊!殿下,咱们相处不要那么拘束好么?我嫁了你,就是你家的人。我拿你当亲人,和谢洵谢集他们是一样的。你不要如履薄冰似的,我瞧着心里不好受。&rdo;她没有嫌弃他,拿他当兄长。他很失望,可是无权表示不满。一个半残的人,还能要求她来爱他么?只要她还愿意留在他身边,这样对他来说已然够赏脸的了。自己摆正了位置,什么都能看开了。他点了点头,&ldo;我明白你的意思,只不过有时自己想得比较多,反倒放不开手脚了。&rdo;他笑了笑,一头说一头挽起袖子替她打水。弥生看在眼里,心头唯感遗憾。这么恭勤真诚的人,运气却那么不好。他绞了帕子递给她,她接过来放在一边,径自去牵他的袖子,低低道,&ldo;殿下,其实咱们的婚姻里,有福气的那个是我。你那么好……&rdo;他有些压抑,喃喃道,&ldo;我有什么好,等同废人。&rdo;大约是嫌话题太沉重了,自顾自展开帕子给她擦脸。左一下,右一下,放轻了手脚,像在照顾孩子。她到底不好意思,接了手道,&ldo;我自己来。&rdo;他笑吟吟看她,即便只是看,也是心满意足的。稍隔了会儿道,&ldo;九郎下月成亲,我那时候怕是不在京畿,到时要你一个人赴宴了。反正十一王妃也要吃喜酒去的,不怕没人做伴。&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