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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蕃坐在香案上，他身边就摆着王掌柜的那囊银子，正好一千两。银子非常散碎，王掌柜也不知攒了多久，才攒足这些银子的。世蕃的面前，站着两个孩子，一个是世宁，一个是乔羽。自然，他们是一伙的。世蕃拿起一块银子，仔细地看着。&ldo;王掌柜能够一拿就是一袋银子，而且恰好是一千两，看来他的钱并不少，我看至少还有这么几袋。&rdo;他笑了笑，&ldo;既然他那么小气不舍得花，那我们就帮帮他。&rdo;他随手一抛，那颗定盘珠落到了世宁的掌中，&ldo;去！将这颗珠子还给他！&rdo;世宁身子一颤，接过那颗珠子，并未移动脚步。世蕃微笑看着他，但这笑容中有着说不出的阴森，世宁嘴角掀了几掀，终于揣着那颗珠子走进了太和楼。王掌柜只怕再也忘不了他，一眼瞧见，立即大喝道：&ldo;又是你这小子！&rdo;世宁刚要说话，王掌柜吼道：&ldo;伙计们，揍他！我的钱啊，我攒了十几年的钱啊！&rdo;掌柜的一声令下，伙计们哪有不听从的？登时几个五大三粗的青年人从厨房里冲出来，将世宁捞起来噼里啪啦就是一顿狠揍。世宁大呼：&ldo;住……住手！听我一语。&rdo;但那些伙计揍得高兴，却哪里肯停手？直到揍得痛快了，方才将他扔到了王掌柜的身前。王掌柜拧着他的耳朵将他拖了起来，吼道：&ldo;你这挨刀的，你又回来做什么？还想骗我的银子吗？&rdo;世宁的鼻子嘴中被揍得鲜血淋漓，但他似乎很爱惜他的衣服，小心地不让污血滴到上面。他听到王掌柜的怒吼，嗫嚅道：&ldo;我……我是来送这个给你的……&rdo;他紧攥的手放开，立时一道宝光腾出，定盘珠的光芒一下子将王掌柜的眼睛照亮了。王掌柜怪叫一声，一把抢过，紧紧攥住了，叫道：&ldo;这……这珠子怎么会在你手上？怎么会？&rdo;世宁咬牙忍着身上的剧痛，道：&ldo;这定盘珠本就是一对的，我哥哥要了你一千两银子，我觉得很过意不去，因此，就将它拿来给你，聊做补偿。&rdo;王掌柜冷笑道：&ldo;你是想再骗我写字据，再要我一千两银子吧？&rdo;话虽然这么说，他拿着明珠的那只手却攥得紧紧的，再也不肯放开。世宁摇了摇头，道：&ldo;不要字据，你留着就好。不过你要当心一些，不要让别人再骗去了。&rdo;他顿了顿，道，&ldo;以后不要再打人了，早晚会打出事情来的。&rdo;说完，他强拖着身子，向外走去。王掌柜看着他那艰难的步伐，一瞬间生出一丝悔意来。这可恶的小挨刀倒像个好人。但好人归好人，让他将这颗定盘珠还出去，那是怎么都不肯的。转眼就快到打烊的时候了，就听一个清脆的声音道：&ldo;吃来吃去，还是这家的饭菜不错，咱们再去吃白食去。&rdo;开店的听到吃白食的，那就气不打一处来。何况那帮人噔噔噔上楼之后，王掌柜的一见，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不是别人，正是下午假冒五军都督少子的那帮骗子！王掌柜冷笑道：&ldo;各位又来了？想吃点什么？&rdo;当先那叫做乔羽的孩子大咧咧地向雅座一坐，指手画脚道：&ldo;就按照下午那样子，再来一份好了。&rdo;王掌柜笑嘻嘻地道：&ldo;就来、就来！&rdo;猛地将桌子一拍，厉声道，&ldo;还给你来一份？你等着吃锅底吧！&rdo;乔羽诧异道：&ldo;你这老头病入膏肓了？怎么敢对我这样说话？不知道我乃是五军都督少子？&rdo;王掌柜大笑道：&ldo;什么五军都督少子？老头子早就打听过了，五军都督只有一子一女，儿子戍边在外，却哪里有什么少子？休来说大话了！&rdo;他一晃眼之间，就见乔羽那顶飞羽天下的金冠上，仙鹤衔的定盘珠又不见了。他冷笑道：&ldo;你的定盘珠呢？怎么不见了？是不是在我这里呢？&rdo;说着，他将世宁还给他的定盘珠拿了出来。乔羽不说话了，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突然转头对身边的人道：&ldo;你们说巧不巧？&rdo;那些人同声道：&ldo;巧，实在是太巧了。&rdo;王掌柜怒道：&ldo;你们还胡说些什么？快快给我滚出去，否则，我就……&rdo;他本想说让伙计揍他们，但突然世宁的话涌上心头，‐‐还是不要打人罢！乔羽悠然道：&ldo;否则便怎样？&rdo;王掌柜哼了一声，并不说话。乔羽仍然似笑非笑看着他，突然道：&ldo;你说的不错，我并不是五军都督的少子。&rdo;他突然将束发金冠一揭，如瀑的秀发立即披了下来。青丝垂拂，乔羽的身上便立即多了份柔媚之气。王掌柜的这才发现，乔羽的嘴唇，是那么的鲜，那么的浓，男子本不会这样的。乔羽悠然道：&ldo;我是五军都督的小姐。&rdo;边上一人掏出一个牌子，扔在桌上：&ldo;别的可以假，我这块把总的腰牌，总不会是假的吧？&rdo;黄澄澄的腰牌摔落，王掌柜的气焰立即就低了下去。五军都督那样的官，他没有见识过，但把总的腰牌，却是见识多了。太和楼一年也不知被吃了多少白食去。那么这五军都督的小姐，只怕也是真的了？一想到这里，王掌柜整个身子都软了，忍不住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乔羽的脸上柔柔的尽是笑意：&ldo;我女扮男装，还从没人敢冲撞，想不到在这小小的太和楼，竟然受了你的羞辱。然而……&rdo;她弹了弹飞羽天下冠，&ldo;我这定盘珠，怎么会在你手上呢？难不成你告诉我，又是有人送给你的？你倒好，我丢一次，你就捡一次。&rdo;王掌柜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乔羽点了点头，道：&ldo;我决定宽恕你。&rdo;王掌柜大喜，乔羽接着道：&ldo;但我要你赔我一千两银子。&rdo;王掌柜登时晕了过去。世蕃就坐在香案上，淡淡道：&ldo;怎么只有一千两。&rdo;乔羽皱眉道：&ldo;也不知怎的，王掌柜竟然没有动手打人。他没有动手，我自然不好跟他多要钱。&rdo;世蕃沉吟着，慢慢踱下了香案。世宁畏缩地躲在角落里，似乎在极力让众人的眼光不要照在自己身上。世蕃笑道：&ldo;两千两也算不错了，王掌柜的老骨头，只怕被榨得差不多了。&rdo;他忽然一扬手，一个重重的耳光抽在了世宁脸上。世宁立即被打得转了几个圈，闷声扑在地上。他的鼻子中呛出了鲜血。世蕃的声音仍然是那么温和：&ldo;是不是你提醒了他？&rdo;他的脚重重踩在世宁的头上，将他的口鼻一起踩进泥土中，悠然道，&ldo;是不是你？我的好弟弟？&rdo;他忽然将脚一抬，世宁这才喘过一口气来，急忙大声道：&ldo;是我，是我，我再也不敢了。&rdo;世蕃轻轻将袖口紊乱的丝绣整理好，笑道：&ldo;明知道会被我看穿，要挨打，还要这样做，你可真是下贱。&rdo;他突然出掌，一掌掴在世宁的脸上，道，&ldo;说，你是不是很贱？&rdo;世宁脸上露出一丝痛苦之色，机械地重复道：&ldo;我很贱，我真的很贱，我是个贱人。&rdo;世蕃仿佛很满意他的表现，笑道：&ldo;说的很好。那么生你的凤姨，是不是也是个贱人呢？&rdo;世宁的脸上一阵颤抖，他的嘴张了张，没有说话。世蕃突然出手，一把抓住他胸前的衣服，大吼道：&ldo;那婊子是不是贱人？&rdo;世宁眼睛中露出很深沉的温柔，道：&ldo;我母亲不是婊子，也不是贱人！&rdo;世蕃暴怒，厉声道：&ldo;不是贱人？从她第一天进府起，我就知道她是天下最贱的贱人！如果不是她，我母亲怎么会受那么些罪？&rdo;他越说越怒，突然用足了力气，发狂一样踢打着世宁。他的眼睛血红，仿佛疯了一样。乔羽站在一边，却一点都不惊奇，似乎这样的一幕，已经上演了无数次。世宁知道世蕃不会停手，也就不再哀求，忍住声任由他狠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