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琰低头抵住她的脑袋,问:“谁告诉你是这样的?”“你的眼神。”罗煦伸手摸上他的脸颊,指了指他的眼睛,说,“这里一直都告诉我,它喜欢一个独立自强的罗煦。”“好聪明。”他的笑声低沉,震动到了她的心底。罗煦跟着他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她也是,喜欢优秀的裴琰,运筹帷幄的裴琰,胆大心细的裴琰,刚强勇毅的裴琰以及帅得让她分不清东南西北的裴琰。人类总是向往美好的事物,这再正常不过了。“啊”她眉尖一蹙,轻声叫了起来。“有反应了?”他扶着她的手肘问。“这次感觉好像是真的”她大口大口的喘气,说的断断续续。“还能走吗?”“能。”她咬牙,为了等会儿少花点儿时间来生,她向来很能忍痛。到了产房,医生戴好手套和口罩,对她抬了抬下巴,说:“自己上去。”罗煦看着眼前近一米高的床,差点给跪了。“振作起来,孩子还在等你呢。”医生的声音从口罩里透出来。罗煦咬唇,蹒跚了两步靠近产床,撑着床面,费力的往上挪动。人的潜力是无穷的,即使痛到眼前恍惚,四肢麻木,她也死活爬上去了。灯一亮,她的眼睑被汗水浸湿,有点儿辣。“开始了”医生拿起工具,看了她一眼。“嗯”唐璜赶来的时候罗煦刚刚进产房一个小时,裴琰一个人站在走廊上,身影有些孤寂。“舅舅。”唐璜喊了一声。裴琰转身,说:“你来了。”“里面情况怎么样了?”“刚过一个小时,估计才到一半儿。”裴琰说。唐璜点头,递给他一瓶水,说:“你也别着急,先坐下喝口水。”裴琰接过矿泉水,手放在盖子上半天都没动。“我来我来。”唐璜见他失神的样子,拿回来,拧开盖子再还给他。裴琰侧头看他,“你和她是怎么认识的?”唐璜手一顿,不知道他怎么想起问这个。产妇里,罗煦满头大汗,大口喘气。“下一次阵痛在一分钟之后。”医生说。一分钟太短暂了,对于罗煦来说像是一秒钟那样迅速。“啊!”仿佛嗓子被吼到失声,她直起腰坐了起来,在空中顿了一下,咚地一下往后仰倒。前面的声音都没传出来,唯独这一声,将外面的甥舅都吓住了。裴琰扔了矿泉水的瓶子,推开产房的大门,直接冲进去了。护士抱着一团襁褓堵住了他的脚步,“这里外人不能进来。”裴琰愣愣地盯着那一个小小的东西,手脚都软了下来。罗煦的身影在后面出现,她扶着墙,大腿不停地乱颤,黑了良心的医生让她自己从产床上爬了下来,又让她自己走出来。裴琰来不及看儿子奶油小子晨光从薄纱中透出来,木地板上的光影影绰绰,卧室里一片静谧。“哇”一声啼哭,打破了这样的沉静。“来了来了!”卫生间里跑出一个人,她穿着白色的衬衣和休闲裤,头发高高束起,脸上还带着湿润的水珠。她拿起旁边的奶瓶,挤一滴奶滴在手背上,感受到温度合适之后。抱起吼了一嗓子之后就熄火的宝宝,往后一退,她坐在高凳上,一只脚支撑着胳膊,一只脚伸长。“奶油,你真的好丑。”每次抱起儿子,她都会这样说。被称作奶油的小子眼皮都没掀,闭着眼使劲儿,咕噜咕噜的喝奶。男人从卫生间里出来,收拾妥当,一派清爽干净的模样。他拿起格子架上的摄像机,举起镜头,对准这晨起最美的画面。“咔擦。”罗煦条件反射性的捂住宝宝的脸,“你做什么?”“我已经关了闪光灯。”“没说闪光灯的事。”罗煦把手拿开,戳了戳他的脸蛋儿,抱怨裴琰不给儿子留颜面,“他这么丑,就不要留这种黑历史啊。”裴琰静默了半响,说:“他其实不丑。”“这种昧着良心的话你也说得出口?”奶油伸出爪子,在空中挥舞了几下。罗煦抓住他的爪子塞回小被子里去,说:“唉,只愿我给他取的这个小名能让他变白一点吧。”妈妈是黑巧克力,是因为妈妈美。你这么丑,还是白点儿好,一白遮百丑嘛。裴琰说:“才出生的孩子都漂亮不到哪里去,时间长了就好了。”“已经三天了,难道还不够长?”罗煦质疑,然后低头把脸贴到奶油的脸蛋儿上,“这么一个软乎乎丑不拉几的东西,扔哪儿都是影响环境。”“哎。”裴琰提高了声音,示意她不要乱说。“我也舍不得扔嘛,他让我吃了好多苦头,不亲自补回来怎么成。”罗煦笑着说。“他暂时还不补回来,不过他爸爸倒是可以。”裴琰走过来,抱起吃完奶的小子,给他拍奶嗝儿。“那他爸爸怎么补?”罗煦笑眯了眼睛。裴琰眉毛一扬,转身抱着奶油出了门。“哎,报复心要不要这么重啊。”罗煦伸手,追了上去。裴琰送给她的礼物就是一张f大的录取通知书,红色的纸上印着的是古朴的大学校门,录取学生的姓名都是f大的汉语言系的教授亲自所书,有的还是赫赫有名的书法大家。罗煦没忍住,一下子就红了眼圈,然后不停地用手去扇,阻挡眼泪流下的趋势。“上面没有填专业,全看你自己的兴趣。”裴琰说。罗煦深呼吸了几口气,仰头笑着说:“谢谢你我以为实现这一步还需要很长时间,没想到这么快”她眨了眨眼,滚烫的热泪扑簌而下。裴琰腾出一只手,拭掉她脸颊上的泪水,“哭什么,小心以后成沙眼。”“我高兴。”是真的高兴,仅次于生下奶油的那种高兴。当大家毫无悬念的从初中高中升入大学的时候,她是羡慕的。当莫妮卡抱着书从图书馆走出来的时候,她是羡慕的。当学校社团的拉拉队长风光无限的走过众人眼前的时候,她是羡慕的。大学毕业,所有人都理所应当的拿着文凭找工作,在社会上打拼的时候,她只有一个心愿,终有一天,她也会去的。去上大学,做一件跟同龄女孩儿一样的事情,不用风餐露宿,不用为生活跑断了腿,享受她这个年纪应该有的灿烂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