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倒吧!谁不知道你是因为听说有白酒和甜卤蹄髈一起过来的……”
——留下的这三位,其中一个听见有酒就走不动路,但他跟夏雪平还不一样:夏雪平是心灵空虚而酗酒,这位是天生对酒精饮料就有莫大的爱好,吃个方便面都得兑上三两二锅头那种;另一个在安保局系统里是出了名的嘴巴馋,曾经为了一口汉堡包差点就搞丢了一份从都下到y省的重要军工资料,也因为吃出核桃酥跟以前的蛋奶黄油的配比与以前不一样,进而现了某国间谍在f市杀了人之后设立的地下据点;剩下的那一位,是又好吃又好酒。保险起见,在进入会议室前,我俩还在丘康健的门口稍稍观察一会儿,没过两分钟,原先盛气凌人、见到警察们全都异常不屑的这三个特务,已经开始和丘康健、那位鉴识官前辈以及小c开始推杯换盏。我心说这三位能同时被我和夏雪平遇上,估计除了说老天爷真的眷顾我们俩,那也就只有我和夏雪平都身负艺术作品里主角光环这一种解释了。
于是,我和夏雪平便如此趁机潜进了鉴定课的会议室。果不其然,这帮特务着重查看的,全是夏雪平原先家里放着的箱子、盒子,还有夏雪平那部已经被烧坏的笔记本电脑里的内存——于是夏雪平进屋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安保局的笔记本电脑前面,取消了破解程序的运行,并利用他们的电脑把那张内存卡进行了加密;我再转头一看,看着那些摆了一桌的夏雪平的内衣内裤,我都有点后悔刚刚为什么不在那几瓶白酒里下点毒药毒死这帮色胚畜生!不过我同时也看得出来,这三个特务,肯定是在——或者说,是桂霜晴交待给他们的——寻找着属于夏雪平的某样东西,甚至连那被夏雪平原先藏在床头板后面的两万块钱现金都被翻了一遍;但唯独,艾立威送给我和夏雪平的那两件毛衫,却被他们随手一丢,完全没当做一回事。
趁着夏雪平给自己内存卡上锁的工夫,我连忙捡起那两件毛衫并翻了个面。
我对于密码学的理解很浅薄,只知道“三短三长再三短”的含义是s,于是我一边看着那两件毛衫里子上的纹路织扣,一边拿出了手机上网查找着这些点杠交织出来的含义:“两短一长……u;一长一短是……n;两短一长一短……f;一短一长是a……”
“怎么样了?”在锁上了自己的电脑内存之后,夏雪平跑到了我的身边。
“查到了。”我此刻的心思,不知道为何竟会有一种沉重的感觉。
——经过不断查找和不断比对,最终,我从这红蓝两件毛衣上,果然读到了艾立威留给我和夏雪平的信息,那是两个奇怪的英文单词:unfair;skyeb。
在听我拼出了这两个单词之后,就算是平时沉稳冷静如夏雪平,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unfair”——不公平、非正义,是夏雪平最喜欢说的那句“这世界运行的规律,就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用无关正义的手段去对付无关正义的事情”中的关键短语,而换一个角度来翻译,也完全可以作为艾立威费劲心力所构建的暗网网站“桴鼓鸣”的英文名称;至于“skyeb”,这不正是周荻之前所提到过的那个“天网”么?”天网”,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事已至此,我已经觉得在这六个英文字母的背后,应该不单纯是指那个曾经全国最先进的联网调查取证大数据卫星系统了,而一定还有别的东西。
“夏雪平,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这个『天网』到底是个什么?告诉我可以么?”我对夏雪平问道。夏雪平闭上眼睛叹息了一声,然后转头对我说道:“走吧,咱们先回去。边走边给你讲。”接着,她给丘康健了一条消息,告诉他一切顺利,再接着我和她便迅地离开了市局大楼。
在回去的这段路上,夏雪平给我讲了一个十年前的故事:那是十年前的三月份,夏雪平接到了来自城西第三女子监狱的一个神秘的见面请求。要求与她见面的,是原华泷区分局经侦课的课长叫李萱,当年岁,因为侵吞了华泷区分局所经办的一个出售假信用卡的诈骗案的一千五百多万的赃款而被老风纪处和市检察院逮捕,在十年前的时候这个李萱已经在女子监狱里服刑了将近半年的时间。然而,夏雪平之前并不认识这个叫李萱的女人,她身为重案组的刑警,也与经济案件没有直接的责任关系,所以前两次的见面请求,夏雪平并未理会;而第三次的见面请求,是这个李萱委托一个被假释的女犯人,带着用自己咬破的手指亲手写的布单去找的夏雪平。那布单上只写了一句话:“我知道是谁杀了夏涛。”
这句话真的是抓住了夏雪平的心,而且眼看对方写了血书,夏雪平觉得必然是事出危急,于是动用自己当时的最大权限把这个李萱想法子从普通牢房调到了单间,还求着当年受过外公和舅舅恩惠的那个副监狱长帮着确保了这个李萱的人身安全。可就在李萱跟自己见面后,那女人却故意拿着腔调跟夏雪平提了一堆条件:她一上来就问夏雪平能不能帮她减刑,可夏雪平就算是现在也没那么大的本事,最终答应她,只要自己抓到那个杀了外公的凶手,就一定会向法院证明李萱立功;紧接着,李萱又是要求在自己监狱睡席梦思、又是要求夏雪平按月从监狱外给她带烟带酒:香烟还得是外国原装的寿百年薄荷味,红酒只喝木桐,做不到这两点,她跟夏雪平就没得谈。夏雪平没办法,当时还是让老爸找的朋友,搞到的原装寿百年;至于红酒,木桐实在太贵,夏雪平最后只能利用那个后来想对她下药迷奸的刘公子的关系,低价买来了一箱加拿大云岭山庄的红酒,味道虽然不及木桐,但是无论从口感口味还是香气来说都属于佳品了。手机看片:于是这样,那个李萱才勉勉强强告诉了夏雪平,在f市,甚至是在全国,都藏着一个不为人所知的大秘密:有一个叫做“天网”的组织,正以一种近乎鬼魅的方式存在着。
“那她是怎么知道有这么个组织存在的?”我对夏雪平问道。
“那个李萱,她说她自己就是『天网』的一员。”夏雪平说着,推开了寝室楼的门,“按照她的说法,其实那些赃款不完全是给她自己用的,而是为了那个『天网』组织作为资金支撑,她说在全省内像她这样利用贪污和挪用公款、赃款供养那个组织的警察,应该还有两百多个;她万万没想到会被风纪处和检察院现,这半年里她还以为自己组织里会有人来救她出去,结果等了半年,也不见有人理会,她觉得自己被组织抛弃了,所以才找到了我。”
“她没说自己在这个组织里的上峰是谁?”
“我问了,她说她也不知道。”夏雪平无奈地看着我说道。
“怎么可能?身为一个组织的一份子……”
“因为她说,在这个组织里,所有的成员都是有级别的:最高层知道所有人的身份,第二层知道最高层和上下级的身份,相互之间也都有身份识别;第三层只知道自己的上下级,但是同级别之间并不认识;而像她这种最低的基层,只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应该去什么地方拿相关的指令:比如去某个公园的第几个长椅的底下拿到一部手机,然后按照手机里的留言行事。她连当初加入这个组织都是被胁迫的,如果她不答应,她在分局性贿赂上司和挪用公款炒期货的事情,就要被这个『天网』曝光。”
“真是有点诡异……”我满腹狐疑地说道。
夏雪平当初也对李萱的这套说辞将信将疑,她质问既然李萱是最低级别的“天网”成员,为什么会知道我外公的死跟“天网”有关,面对夏雪平的质疑,李萱很是不以为然,她告诉夏雪平她即使不清楚外公具体是被谁杀掉的,她也清楚一点,那就是“天网”的主要存在,就是为了杀掉那些“不听话”的警察——实际上在当初全省通报了又七个无故失踪的警员,他们无一例外,全都是被“天网”
杀掉的。外公的死、舅舅和外婆被人灭门,那么多年都没破案,李萱觉得这两件事必然与“天网”有关。
“不信的话,你就等着,月日这天晚上点,『水镜』川菜馆『巽』字包房,这天应该会有八个人在那里吃饭,他们的手上,都会戴着一款欧米茄海马oo的手表——而且他们的表带的搭扣上还都镶着一块猫眼石。『天网』以f市为总部,而他们这些人,就是『天网』在f市的骨干。”
“月日?”
“对,公历月日——尤利乌斯·凯撒在这一天被杀、汉贼曹孟德在这一天殒命、沙俄皇帝尼古拉二世也在这一天逊位,而同样在这一天,现了新大的哥伦布顺利返回西班牙、在西欧爆了匈牙利革命,这一天是毁灭的一天,也是希望的一天。”
——这些就是那个李萱跟夏雪平说的最后一番话。最后一次见到李萱是在那一年的月日,夏雪平离开女子监狱以后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包括跟自己关系最好的徐远、丘康健、苏媚珍,也包括父亲,她原本计划着月日自己去那家“水镜川菜”一探究竟;可万万没想到,月日这一天,女子监狱传来消息:李萱竟在监狱食堂里被人割喉身亡。杀了李萱的那个女囚犯,是一个曾经被华泷区分局抓捕过的涉嫌运毒的女黑社会成员,在杀了李萱之后大喊了三声“大仇得报”之后,便用那把磨得极其锋锐的板材眼镜腿捅入了自己的脖子里;那女人还留下了一封遗书,说是之前自己一直憎恨华泷区分局的警察、而且从李萱入狱以来自己就与她不共戴天等诸如此类的话。监狱的狱警和狱友、李萱之前在华泷区分局的同事,也都证明李萱与那个女流氓在局里拘留时和后来进监狱后,确实有过几次不愉快,虽然看起来并不是很严重,并且,这些人都对夏雪平说过,这个李萱平时喜好夸夸其谈、为人也极其贪得无厌;尔后在月日那天,夏雪平也去了一次那家“水镜川菜”,但到了点的时候她并没有看到任何一个手上戴着表链上镶着猫眼石的食客出现。于是,夏雪平一度以为,自己是被这个李萱给耍了,李萱对夏雪平说过的那些话也就暂时不了了之。
可很快,到了那一年的月份,重案一组在y省的不同地方,前前后后共现了具无名尸体,经过dna比对,确定这七名死者便是之前省厅通报过的那七个失踪警员。从此,夏雪平开始相信李萱所说的话,并且当初家里还被艾立威放了一把火,夏雪平一直以为那把火也与“天网”有关,于是“天网”这么一个看不到摸不着的组织,长期成为了夏雪平心中的一道阴霾。只不过在李萱死后,夏雪平再没听别人提到过这么个组织,夏雪平曾经旁敲侧击地试探着问过徐远和沈量才两人听没听说过“天网”这个组织,但却什么都没问出来;而在任何政府执法机构的数据库里,夏雪平在自己的权限范围之内也查不到这么一个东西。日积月累的徒劳无功,让她甚至开始动摇,自己是不是在鬼打墙。
直到那天,周荻对她问了那一句话——“夏雪平警官,你听说过『天网』么?”
这句话,让夏雪平平静的内心再次激起了汹涌波澜。
此时此刻,我和夏雪平已经回到了我的房间里。看着那仍弹出在电脑桌面的输入对话框,我的内心竟然有些踌躇。我甚至开始在想,我把艾立威留在我夹克里子里面的这张sd卡交给夏雪平是不是个错误,我是不是应该就此催眠夏雪平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生过。我开始有一种很不好的被迫害妄想:艾立威留给我和夏雪平的这个文件夹就是个潘多拉魔盒,如果不打开,或许对于外公的被害、舅舅全家被杀,我和夏雪平会永远都不清楚这背后的真相是什么,但是我和夏雪平会就此这样偷偷摸摸但永远平静、永远甜蜜地在一起;倘若打开了这个文件夹里面的东西,那么在我和她身上恐怕注定会生一些事情而且覆水难收……“夏雪平,这个文件别打开了”——我很想这么说;但我知道,外公、外婆、舅舅、舅妈,还有舅舅舅妈收养的那个跟我无关的小表妹,他们的离世一直是夏雪平的心结。这个心结不解不除,夏雪平就永远都不会感到真正的幸福;“那么这张储存卡里的东西,就应该是艾立威查到的关于那个什么『天网』组织的关键了。”实际上,我说道。而且说着,我把电脑的键盘挪向我的面前,“我来吧。”
说着,我试着分别在“口令”和“密码”里敲下了大写的“unfair”
和“skyeb”,没想到竟然输错;我又试着调换了个位置,“unfair,skyeb”,在输入之后未等我按下确定键,那个索要密码口令的对话框竟然自动关掉了,我在试着点了一下那个视频,已经可以播放,看来储存卡确实已经解锁了——而在播放器的画面上,出现了艾立威的那张欠揍的脸,镜头下他身后的背景是他自己的房间:“雪平,当然在你身边的应该还有秋岩……唉,再次向你们两个表示抱歉,想必你们俩看到我这个视频的时候,我已经是死在雪平的枪下了,而你们的关系应该比我活着的时候更亲密了吧?祝福你们——来自你们两个的共同敌人的祝福。
我也恭喜你们,成功地找到了我真正想要留给你们的东西……说起来,那两件毛衣,还是莺儿帮我织的,而她现在也为了我死在我的安排之中了……我想我是时候去见她了。雪平,你交代给我的事情,我都没有怠慢,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尽心尽力地帮你,或许……或许最初是为了自己过意不去的良心,我总觉得在我处心积虑想要暗算你的时候、去帮你做一些事情,我的良心会好受一些;然后,是因为我想找一些东西去反制苏媚珍那个女人——没错,雪平,你最好的朋友苏媚珍处长,她正是『天网』的成员之一;而随着我对于你让我调查的关于夏涛老局长的死的越来越接近,我现我自己也对这个事情越来越感兴趣。呼……但是我用尽全力,好多事情我也没搞明白;现在你们能看到的这张卡上的东西,是我能翻找到的所有关于这个叫『天网』的组织的内容——在这个城市的另一面,确实有那么一群人在以一种邪恶的方式支配着一切事情的运转;我所得意的、自认为苦心经营的『桴鼓鸣』网站,在他们的面前,根本就是一只蝼蚁罢了。而且我还要再说一声,雪平,实在抱歉,在我盗取这些内容的时候,有很多东西或许是因为我的技术不好、或许是在我盗取的时候被现,里面有很多东西我都打不开,而另外还有一部分东西,在我下载之前被人刻意损毁,请恕我无能为力。不过我相信,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冷血孤狼』夏雪平办不成的,对吧?
何况现在在你的身边,还有一个为了你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的何秋岩陪伴你、帮助你。嗯……就说这么多吧,我是时候想这个世界告别了——夏雪平、何求岩,万事小心!祝你们永远幸福!”
艾立威说完,视频便结束了。
“谢谢你,艾师兄。”回想着刚刚艾立威的那些确实是我从他嘴里听到的最真诚的话语,看着已经灭掉的视频画面,我情难自已地对着电脑屏幕说了一句。
夏雪平却没有说一个字,她坐在我的身边,眉头紧锁,闭上了眼睛身体微微前倾,然后她用手轻轻理了理自己的头,接着猛地睁开眼睛,迫不及待地点开了那sd储存卡里第一行左起第一个的图片文件。于是一张照片窗口弹出,在盯着那张照片看了一会儿之后,原本看完艾立威遗言式的视频之后,心情都有些沉重的我和夏雪平,不约而同地惊叹了一声:“我的天啊……”
“这是……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