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夏雪平』、『夏雪平』,我看你何代组长眼里就只有令堂『夏雪平』,根本没有这个重案一组;大家在这忙活了半天,你才如此慢悠悠地闲庭信步,何秋岩,你是不是当咱们重案一组是儿戏呢?”许常诺依然理直气壮地瞪着我,满口台词加上爆情绪,精神状态简直像在参加《演员请就位》。
“小许说的,难道不对么?呵呵——我说,咱身为代理组长,秋岩,你这样确实有点儿戏了吧?哈哈,是不是,还当我们这些叔叔阿姨、大哥哥大姐姐陪你这小朋友玩过家家呢?”
坐在后排的王楚惠见我出现,也翘起了二郎腿,第二个对我开始了难。
再定睛一看,沈量才正坐在王楚惠身后、皱着眉绷着嘴巴瞪着我;而徐远则在我的座位上,一边玩着那只打火机、一边满眼迷惘地看着我。原来是有他们两个在,怪不得这许常诺和王楚惠两个,就像商量好了似的,一个劲地跟我演历史宫斗剧。
我横着眼睛瞪了一下从今早到现在一直对我态度不逊的许常诺,叹了口气后缓缓解开了自己的羽绒服大衣衣领——那条淤血的勒痕,让在坐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儿戏,这在您二位的眼里,也能叫儿戏?”我白了一眼许常诺,然后不由自主地瞪着王楚惠,“哼哼,我倒真他妈希望这个是儿戏!”
“秋岩,这怎么搞的?没事吧!”徐远连忙起身,走到了我的面前仰望着我的脖子。
“局长,去医院看了,没啥事……不过真是差点没命。”我对徐远说道,但仍然有些忍不住地向王楚惠那边看去:“差不多至少有七个人吧——一个人负责袭击我,两个人负责接应,其他人打掩护,还差点让夏雪平中了枪。初步调查卷宗现在应该还在荆江街分局呢,估计一会儿能送到咱们这里——就我自己都是荆江街分局刑侦处的车子送来的。”
徐远看到了我的眼神,未动声色地也朝着王楚惠那边看了一眼,。
果然,王楚惠低着头咬着嘴唇没说话,整个身子也很下意识地蜷缩在一起并向自己的左侧微微躲去,在我仔细观察下,我现她这一刻眼睛瞪得溜大、跟两颗剥了壳的荔枝肉似的,脑门上的汗珠则比火龙果的籽还要密;装得十分淡然,但她不停抖动的手腕和膝盖则彻底出卖了她在这一刻,根本就是仓皇无措的。
再一转头,我又看了看白浩远那边。此时白浩远正和胡佳期坐在一起,胡佳期此刻没怎么说话,而且一直低着头,斜刘海和两鬓的梢还有点湿漉漉的,明显是刚用凉水冲过脸的样子,她的情绪似乎不太好,估计是她前夫又来局里闹事——听办公室里的人说我跟夏雪平休假这一段时间里,胡佳期的前夫来局里闹过三次,第三次还动手打了人,徐远和沈量才都找那个男人谈过话,归根结底,那男的并不是因为胡佳期跟白浩远(当然还有已经牺牲的聂心驰,只是这个前夫还不知道)给自己带了绿帽子,而是觉得他俩的离婚财产分配有点不平衡,因此才屡次三番地专门上局里问胡佳期要钱;白浩远则一直跟胡佳期十指紧扣着,偶尔用左手缓慢地抚摸几下胡师姐的大腿,偶尔又轻轻握两下她的小臂,或者把手绕到她背后、搂着肩膀往自己身上靠着,动作虽然缓慢,不过整个办公室包括徐远和沈量才在内,也都能注意到,但谁也不会去多说什么。自从胡佳期离了婚,她跟白浩远的关系也算是半公开了。
“敢动警察可真是反了天!”沈量才瞟了一眼胡佳期和白浩远那头后,突然捏紧了拳头站起了身,皱着眉头气鼓鼓地着火。
“知道是谁干的么?”徐远冷静地看着我问道。
“不清楚……那几个人,每一个的脸上都戴着口罩或者围巾,我根本看不到他们的脸,就更别说他们是干什么的了。”接着我便给办公室里的所有人细致地讲述了一遍刚才的遭遇,并且在这当中我仍不时观察着王楚惠。
愤怒归愤怒,不过必须得客观地说一下,王楚惠现在的这副表现,倒让我觉得这件事跟她似乎没半毛钱关系,至少她对于我的险些被杀是出乎意料的——如果是她策划、或者参与策划的对我的暗算,那么看到我站在她面前之后的那一刻,她就应该马上会表现得慌张,而不是听亲口我说了有人差点杀了我才做出这副模样;何况,要是她在背后搞鬼,暗算失败了的话她的脸上除了慌乱,起码应该还有点懊丧才对。
“呵呵,他们『优艺文娱』的人可真是够本的哈,玩《古惑仔》《杀破狼》《无间道》那一套,都跑到咱们f市了!”沈量才气得翻了天的鼻子愤怒地伸缩着,似乎刚才险些被杀的不是我而是他自己。
“啊?『优艺文娱』?”沈量才的这一番话不禁让我有些懵。
“哼,肯定是他们派人袭击你的啊——林梦萌不就在那封匿名举报信上么?
那帮南港黑社会在他们自己地盘就总干杀警察这种事,不是他们还能是谁?”
原来在我刚刚去医院的这一个小时里,徐远和沈量才已经分别把他们各自收到的那两封匿名信分别交给了鉴定课和网监处,鉴定课倒是还没在信纸和信封上现什么特殊的东西,但是网监处只用了十分钟就找到了除了已死的成晓非和郑耀祖之外,那两个人的资料:那个叫陈春的,是国内业界闻名、但大众却不大知晓的一个时装设计师。虽然说才岁,却已经可以带着自己的作品参加米兰和巴黎的时装周走秀,是个国际行业认证过的后起之秀。经过资料收集之后,大白鹤那边现,这个陈春是罗佳蔓自出道以来就一直为她专门设计各大活动礼服、街拍时装以及泳装和内衣的特邀设计师;曾经她和罗佳蔓在多伦多参加一个时尚潮流服装活动的时候,在活动后被《ok》杂志的狗仔队,拍到过一起秘密参加了一个派对,由于派队举办所在的别墅主人,是美国的一个着名女同性恋主持人,而且那个派对经过深扒之后,被人现其实是一个性乱交派对,于是在罗佳蔓艳照事件和郑耀祖这件事酵之前,国内的舆论其实一直在传言说,陈春和罗佳蔓其实是一对儿蕾丝情侣。
所以,如果作为杀死罗佳蔓的嫌疑人的话,陈春被怀疑,倒是很合理。
而这个林梦萌,则是罗佳蔓的经纪人,她也是娱乐圈的一个知名推手,就算我这种对娱乐新闻没什么兴趣的,也没少听到过她的名字——不为别的,正像沈量才说的,她确实是南港黑道组织洪兴社的长老温先生交往过最小的、也是时间最长的女友——据说两人至少在一起相恋三十年,按照这么算起来,这个林梦萌今年年龄应该为四十三岁,而那个温先生应该七十有五了,能在一起谈这么长时间的恋爱,也真是非常不容易。
据说林梦萌当年十三岁不到就在南港本岛的理店做洗头妹,遇到了当时风头正劲的洪兴双花红棍温先生,自己便主动搭上了他,在此后第三年,十六岁的林梦萌便能闹到温先生主动去跟自己的原配妻子离婚,并在同年林梦萌开始进入维皇娱乐工作。后来差不多在我还在上小学的时候,执政党当时曾经因为某个事件整肃过南港的政治经济环境,集中把当初南港黑道四大家族各大堂口的揸fit人,以及早已混迹在各界的、与他们有牵连的会党份子逮捕到了粤州和都,就是在那时候林梦萌和温先生的事情被官方媒体完全曝光。再后来,温先生被特殊赦免,但同时也宣布退隐江湖,于是那时候林梦萌便自己带资金来内地展,并参与创立了子公司“优艺文娱”。按道理说,罗佳蔓是林梦萌一手捧起来的,她不应该对自己的作品下那么大的黑手,不过有钱有权的黑道情人,杀了知名模特的事情,按照某些狗血故事来讲述的话,听起来倒似乎有点顺理成章的意思。
说起来,自从两党和解,当年被执政党和泛红势力的南港地方党派压制得气都喘不过来的那些诸如洪兴、东英、和联胜之类的一种南港黑社会,就又纷纷复苏,这些东西我在警院选修国际社会分析的时候就已经听说过;不过洪兴的人大老远的,跑来f市这么个冰天雪地的地方,专门就为杀了我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警察,是不是有点耸人听闻了一些?
但此时此刻,沈量才偏偏一厢情愿相信,那些暗算我的人就是南港古惑仔们,哪怕我本人还在抓瞎画魂、哪怕他手头一点关于林梦萌或者温先生想要做掉我的证据都没有。
“自己公司的经纪人杀了自己公司的当红模特,他们本身就是洪兴帮的背景,而这个林梦萌又是他们堂口的一个大佬情妇,咱们f市的警察要抓她,你说他们『优艺文娱』会不会动歪心思?”沈量才狠捶着办公桌,继续说道,“有南方那帮蓝党大员们和英国佬、美国佬罩着,洪兴东英的人他们在南港吃得开,但我沈量才就像告诉他们:在我们f市,哼,该跪着还得给我跪着!”
紧接着我才知道,说巧不巧,经侦处最近一直在处理一件“优艺传媒”f市分部的融资项目按键,再加上几乎快一个月时间里,重案一组这边一直在处理罗佳蔓的事情却没怀疑到林梦萌,所以林梦萌此时就在f市;而另一边,一年一度的f市奢侈品嘉年华也马上就要举办,今年陈春个人工作室的时装也会在省展览馆专馆亮相,于是陈春也在f市——所以,在我刚才还在路上的时候,重案一组早就在徐远和沈量才的监督下、在白浩远和许常诺的分配下,对林梦萌和陈春制定了抓捕计划:等她们俩各自回到住所,便会将他们一网打尽。除此之外,就在我还没进市局大院门的时候,沈量才便突然向所有人宣布,他那边已经联系好某知名门户网站的记者,只要林梦萌和陈春一落网,网站那边就会通稿。
我其实不怀疑沈量才那边会不会把抓捕计划透风给那个记者,毕竟徐远这边也没说什么;但我总觉得,把抓人办案这件事跟在媒体上抛头露面联系在一起,有一种吃着带着铜臭味的人血馒头的感觉。反正,从之前“桴鼓鸣”一案结案的记者会上,我算是看出来,比起当警察,沈量才这个人其实更应该去搞选举当议员、每天上上电视政论节目骂骂人、在微博推特脸书上面写写文章什么的。
“说得好——鼓掌!”站在前面的许常诺竟然带着头喝起彩来。
“……啊,沈副局长说的对啊!鼓掌鼓掌!”
“说的太棒了!说到底,咱们这帮警察,干嘛要怕他们那帮黑社会啊!”
“可不嘛!而且咱们f市警察局重案一组,也堪称y省警界的『王牌师』了吧?咱们也该在媒体上以正面形象抛头露面一次了吧!轮也该轮到咱们了!”
……差不多一百人的办公室里,突然出现了此起彼伏的变着法、抢着劲给沈量才捧哏的骚动;我这也真是头一次知道,在这个重案一组居然有这么多人是支持沈量才的。换成之前夏雪平在的时候,就他们现在帮着沈量才捧哏的这几位,可都是在变着法、抢着劲地说沈量才的坏话。
趁着这阵乱七八糟叽叽喳喳的骚动,我连忙压低了声音对徐远问道:“老狐狸,咱们沈副这么做,真的可以么?抓个人居然还叫了狗仔队来,您怎么也不说两句话?”
“量才愿意做,就由他去做罢。”徐远看了我一眼,又低下了头,有些失落丧气地说道:“而且你真以为,咱们的沈副局长的胆子,有你现在看起来这么大么?这事情,算是胡敬鲂暗示给他的。刚才省厅的电话直接打到了量才的办公室,但我估计咱们的胡副厅长想不到,那个时候,我就在量才身边。”
“妈的,又是胡敬鲂……”
“别对上峰出言不逊,小心被人听到,再给你和雪平小鞋穿。”徐远继续说道,“胡副厅长的面子掉了,就得咱们的沈副局长帮着他找回来;要是找得回来,胡敬鲂有饺子吃,量才充其量也就在他屁股后面跟着喝口汤,找不回来,那么就算是带着石头子的夹生米饭,也只能让量才自己一个人往肚子里咽。”
“我说句不该说的话啊,”我抬头看了一眼被众星捧月的沈量才,对徐远说道,“自从苏阿姨那事情出了之后,咱们这位沈副局就一直在局里处处压您一头,您就真准备一直这么下去么?他跟夏雪平不对付,当然对我不算差,但我一想到胡敬鲂那家伙在沈副背后撑着腰,我就觉得恶心!况且有些事情,沈副做的也的确不怎么妥帖,可我没想到您『诸葛狐狸』居然一声也……”
“这话你确实不该说!”徐远抬起头瞪了我一眼,然后有低下头对我说道,“现在就是这种情况……在整个y省乃至全国,不都是这种政治格局么?倘若今年的地方大选,能让蓝党胜出,将来能蓝党在y省执政,我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现在这些事情,并不是我和量才之间的私人摩擦,你明白么?”
“我不明白……当然我也不需要明白,我不懂政治、不能政治,所以不可政治。那么『那个谁』的事情呢?”说完之后,我马上朝着王楚惠那边瞟了一眼,又把目光拉回到徐远这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