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不说话了,眼神透露出不解。
我忍不住去逗他,怕被隔壁病床听见,于是压低声音,“你是想要我亲你,才故意那么叫我吗?”
他瞪大眼:“别亲我。”
我听了哈哈笑,不喜欢被我亲这件事他倒是记得很清楚,可能是肌肉记忆。
“白意,心胸坦荡。”他背课文似的,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我差点以为他在夸我,后来才意识到他可能在意识尚未完全恢复的情况下,被儿时的记忆绊到了脚。
这个名字的含义我只告诉过他一次。小时候我们经常一起趴在下铺写作业,我在小学作业本封面的姓名栏写下“白意”两个字,转头问他:“你的名字有什么含义?”
“暄是太阳、温暖的意思。”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从最后一个字开始讲,“易呢?易是什么意思?”
“易是我妈妈的名。”
每次提起他的亲生母亲,池易暄的眼神都略显落寞,我咬着笔盖思索片刻,用自己的肩膀撞一下他的,“你就假装你那个‘易’是我这个‘意’好了!”
他又问我:“你的名字有什么来历?”
我告诉他,我妈当时抱着字典翻了三个晚上才敲定我这个名字,说有“心胸坦荡”之意。
他评价道:“好名字!”
直到现在我才意识到,妈妈不该给我起这个名。我斤斤计较,患得患失,我在面对他时一点都无法坦荡起来。
墙上钟表滴滴答答,周围的病友脚步声踢踏,我枕在他打吊针的左手边,将搓热的手掌轻轻搭在他的手背上。我想要时间停在此刻,又不想他受病痛折磨,好久好久都没有说话,可是护士让我多和我哥说说话。
那就说说话吧,说一点只有我们俩知道的事情,秘密是我们的默契与延伸。我轻搓着他的手掌,最后借着一丁点绿豆大的勇气、利用他不够清醒的时机,问他:
“哥,你爱我吗?”
别人计较爱有一分还是九十九分,我计较爱是零还是一分。
池易暄的眼睛会说话,原本在困倦地眨,听到这句话却变得明亮,好像有什么事使他好奇,好像他也想知道更多。
眨动的速率逐渐变快,每一次掀动,瞳孔都像是上了一层清透的油面,变得清晰,变得宁静。
他稍稍转动手腕,捏了下我的手指,嗓音暗哑,说话之前胸膛高高隆起、再陷下去。
“爱的话,你就不哭了吗?”
我在错愕中抬起头来,他爱的到底是白小意,还是白意,我无法分辨,但起码爱有一分,也足够我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