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现在我也没有告诉他:我知道你之前说在应酬都是在骗我。现在他丢了一只阑尾、医院里躺了整整两周,我假装不知道他为何而痛苦,推着轮椅里的他在医院上蹿下跳,他配合我,与我一起去小花园里欣赏光秃秃的梧桐树。
我习惯性装傻,祈祷他成功与自己和解。
站到公寓门前,我抖了抖头发上的雪,轻手轻脚地推开家门。
客厅里没有开灯,电视却亮着,沙发里陷着一只孤单的人影。定睛一看,屏幕荧光照在池易暄的脸上,显得格外苍白。
“你怎么还没有睡?”
都快凌晨三点了。我换下运动鞋,鼻尖忽然动了动,迅即转向客厅,赫然看见茶几上摆了五六听啤酒。
我的大脑有片刻空白,胸口仿佛被人狠狠抡了一拳。
“池易暄,你在做什么?”
他缓缓转过头来,手里还拿着一听啤酒,面露困惑。
“你怎么回来了?”
我冲上前夺过他手里的易拉罐,它甚至还是冰的!
我一把将它捏瘪,啤酒泡沫汩汩往外溢,铝罐咯吱作响。举高手臂发了狠将它扔出,易拉罐撞击到玻璃窗,落到地板上砸出刺耳的碰撞声。
桄榔桄榔、桄榔桄榔。
我两只手掐住池易暄的衣领,将他从沙发上提起来。收紧的睡衣领勒到他的脖子,卡得他不自觉皱紧眉心。
“你才出院多久啊?嫌自己活得太久是不是?你他妈有病吧?你他妈要气死我才高兴是不是?!”
我掐着他的衣领猛晃他,想把他脑袋里的水都晃出去。
他掀起眼皮,将一只手搭上我的手背,望着我失神地笑。
我急促地喘息着,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我在爆炸的边缘,我真想要揍他两拳头。他却朝我不急不缓地伸过两只手,捧住我的脸,呢喃道:“白小意。”
他时常朝我露出这样的表情,嘴角带笑,眼神却忧郁。潜藏在他心底的矛盾从他的眼角流泻而出,叹息时,酒气像一阵从我们之间吹过的,忧伤的风。
他的秘密与忧伤共享着同一种色调,密密麻麻压低了他的肩膀。我想我的脸色一定很难看,难看到令他垂低了眉梢,令他产生了这种名为“怜惜”的神情。
可是他在我眼里才是更可怜的一方。
他闭上双眼,向我靠了过来,睫毛轻颤,五官在我眼前放大,我尝到了啤酒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