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辙认真道:“孙翁翁,这些日子您不如住到宫里头去吧?”“为何要住到宫里头?”孙神医想也不想就摇摇头,正色道:“我才不愿意住在宫里头了,你是不知道当初苗才人怀有身孕那段时间,我日日住在宫中,过的那叫什么日子。”“皇宫看似华贵富丽,就像是金丝笼似的,我不去,谁爱去谁去!”他老人家是自由自在惯了的,自不会答应。苏轼是世上最了解苏辙的人之一,如今只觉不对:“八郎,你为何要孙翁翁住到宫里头?”苏辙正色道:“因为我怕王安石会冲着孙翁翁下手。”“冲我下手?”孙翁翁第一反应就是是不是自己年纪大了,而耳背听错了:“别说我与王安石无冤无仇,我来汴京这么长时间,连王安石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他冲我下手做什么?”苏轼也是一脸不解。苏辙认真分析起来。“王安石是个聪明人,知道官家心意已定,不会赞同他的变法之策。”“但他并不是个轻易言弃的性子,只怕会另想办法。”“众所周知,官家虽是个仁善的性子,可官家决定的事定不会轻易松口,所以我猜,王安石大概会扶持巨鹿郡公成为太子。”顿了顿,他更是不急不缓道:“可如今小皇子已快一岁,巨鹿郡公这个侄儿哪里能上位?我若是王安石,先除掉孙翁翁,再给小皇子下毒,毕竟官家已夭折三个儿子,不少人都在暗中猜测官家有隐疾。”“官家已至这般年纪,又历经丧子之痛,只怕难以再有子嗣。”“纵然巨鹿郡公如今不得官家喜欢,但矮子当中拔高个,巨鹿郡公又养在官家身边几年,官家大概会将他立为太子。”“从前人人都说巨鹿郡公仁善,脾性像官家,但自从他父亲去世后,他不说撑起整个王府,绵软的像一团棉花似的。”“我若是王安石,定会在巨鹿身后扶持他,以后巨鹿郡公就是一傀儡君王,整个朝堂都是王安石一个人说了算,他岂不是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苏辙一开始只觉得这想法简直是匪夷所思。但他仔细一想,却不由道:“是啊,如今朝中能与王安石对抗的就只有你一个人而已,偏偏你与巨鹿郡公又有血海深仇。”“若真等着巨鹿郡公继承大统,他不踩你两脚就不错了,哪里还会重用你?”连他都觉得巨鹿郡公实在不算个聪明人。孙神医虽年纪大了,反应却不慢,磕磕巴巴道:“那王安石是打算在路上对我下手?”“这人真是好歹毒的心思啊!”“我若住在皇宫,应该就没事儿了吧?宫里头应该没有他安插的人吧?”苏辙瞧见他们两人如此神色,忙道:“孙翁翁,六哥,你们也别着急,这件事只是我的猜测而已,并不知道真假。”“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多提防些总是没错的。”上一刻还口口声声说着不愿进宫的孙神医顿时像变了个人似的,转身就回去收拾东西去了。好死不如赖活着。能好好活着,谁愿意丢掉性命?到了王安石设宴这一日,纵然苏辙没有参加,但据说也是十分热闹。从前时常有人说王安石清高,说王安石不善交际,其实并不然,实则是王安石对这些事半点兴致都没有,如今他有心与这些大臣结交,自将大家款待的十分周到。元宝是打听消息的一把好手,很快就与苏辙道:“……少爷,虽说宴会之上王安石王大人对巨鹿郡公没什么特别,但据说王大人的儿子王雱与巨鹿郡公相谈甚欢。”“自濮安懿王被终身幽禁,灵寿县主染上了脏病,被贬为庶人,发配边疆,巨鹿郡公是一蹶不振,整日沉迷于搓丸。”“但巨鹿郡公从王家出来之后,像变了个人似的,闲暇无事时还在城郊施粥,他哪里有那样好心?”搓丸。是宋朝达官贵人喜欢的消遣,有点像后世的高尔夫,手执球杖,将自己的球打入球窝则为胜,有的时候一局输赢能有上千贯钱。苏辙笑道:“果然和我猜的一样。”“因濮安懿王的关系,巨鹿郡公如今在老百姓中的风评并不好,王安石这是在教他笼络民心呢!”不光如此。王安石甚至还教唆巨鹿郡公闲来无事多去官家跟前露露脸。巨鹿郡公听到这话面上却有几分迟疑。王安石笑道:“你不要怕,官家从前待你极好,几乎将你当成了半个儿子。”“之所以从前对你不喜,不过是因恨铁不成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