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进看着她哭,泄了气。别开眼睛,推了条手绢给她,她擦眼泪不够,还擤鼻涕。
我是慈兽。
当年他们成亲,他心下不安,问她到底是什么。她就偏头看着他,说,「我是慈兽。」
那时,他还没二十。据说他母亲是个妖怪,他那当了一辈子秀才的父亲从来不肯证实,却非常怕他、厌恶他。他的继母不是恶毒的妇女,也仗着继母的宽大,他还算是有吃有住,只是住不进主屋,老住柴房而已。
镇上教拳脚的师傅喜欢他,常夸他有天赋。读书识字和武功,几乎都是师傅教他的。他努力读兵书,希望将来考个武举,想的倒不是光耀甄家的门楣,而是让人夸奖师傅慧眼独具。
早早的,甄父就分了家。他领了一亩薄田和头老牛,就在田边盖了栋简陋的茅屋。早点独立也好,老看父亲的脸色和继母的接济也不是办法。
师傅说,他该娶房媳妇了,他也不是没想过。但他穷成这样,又有个妖怪母亲,没有闺女肯嫁他,就算师傅说媒,也只是碰了一鼻子灰。
他耸耸肩,反而安慰师傅,「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你怎这么说呢?」师傅不甘心,「这些闺女的眼睛是被什么糊到?看不出你一表人才相貌堂堂,绝非池中之鱼?隔壁那个癞痢头阿三还拖着两管鼻涕,十六岁就当阿爹了!你都要二十了…」
「…师傅,」他含糊的敷衍,「缘份未到。」
他不是不想成家。看别人一家和乐融融,他也想。更何况,他从来没有自己的家过。但这种事情又急不来。
不知道他妖怪母亲长什么样子?听说她半云半雾,流着眼泪把孩子送来,然后就消失无踪。他们这边喊她妖怪,数十里外的白河镇可是尊她水母娘娘,香火鼎盛。
但不管是妖是神,就是没有闺女敢嫁他。看起来,他也只能娶个妖怪。
这个念头让他自己笑了。他还真的相信这个荒诞不稽的传说?大约父亲跟个名誉不好的女人来往,生了孩子不好赖帐,只好编段鬼话。他真还真的信?别闹了。
说他是妖怪的儿子,他怎会这么平常,就是有几斤力气而已。别说呼风唤雨,连收惊扶乩都一窍不通。这是哪门子的妖怪…
但某天,他的田里出现了一个美丽到让他瞪大眼睛的姑娘。更让他惊吓的是,这姑娘走路不着地,离地寸许的飘。
那天也是春雨绵绵,约清明前后。她拿着桐花伞,娇懒的看着他,「你是甄进对不对?」
甄进愕然的点点头。
「你好。」她露出一个懒洋洋的笑,「我叫子麟,来当你老婆的。」
「…啊?」他瞪大眼睛,看了看不沾泥的子麟。
「糟糕,我习惯了。」她挣扎几下,终于踏到地面。「这样应该可以吧?」
「这样当然…不对!」甄进惊醒,「妳说什么?妳要当我老婆?!」
「是啊。」她偏着头,点了点下巴,「你不是讨不到老婆吗?不过我要先说,我不会做家事唷。」
「我的确…但妳是谁?我不认识妳啊!?」甄进整个头昏脑胀。
「我不是说过,我叫子麟呀。」她眨了眨水灵灵的眼睛,「现在不就认识了?」
…这程序怪怪的吧?「…为什么?」
「因为我想当大圣爷的儿媳妇啊。」她回答的很自然。
「…我爹不是大圣爷。谁是大圣爷?姑娘,妳是不是认错人…」
「对喔,大圣爷现在还在五指山压着,你们都不知道他吧…但世尊说,他将来会很了不起,这门亲事是有好处的。」
「…世尊又是谁啊?」他头晕的更厉害了。
子麟用一种觉得他很笨的眼神看着他,考虑了一会儿,「不重要。反正你是大圣爷…呃,」她看了看手底的小纸条,「水母娘娘的孩子,所以我来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