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苒也笑着说:「我与你是一样的,怎么就不能做?」
「姑娘可不敢这么说。」莫青朝远处偷瞄一眼,又拱手笑道:「饶是这样,一会儿还得劳烦姑娘,笔墨都在那只梨木柜子卍字扣儿的抽屉里,待会儿主子爷要用。」
初苒笑着点头,同情地看着莫青飞奔而去的背影,心有所动。莫青不过也就是个十六七岁的孩子,比她的实际年龄还要小些。她又何必做些矜贵小姐琉璃心的模样,何况她还欠了萧鸢许多人情,若是趁着眼下多做些事,日后离开时,也走得安心。
初苒这般想着,心中的闷气消下去不少,天气都格外晴好了。
待萧鸢上了马车,初苒规规矩矩的据在一角,替他安好笔墨,又将莫青递进来的一只漆木匣子搬到矮几上抽开。匣子里头分了数格,搁着各色信函与锦盒。一连两个时辰,萧鸢都在拆阅复函。初苒跪坐在一旁研墨奉茶,半日下来,累得腰酸颈僵,萧鸢却不曾有半刻休息。
中间莫青又送进来一匣,将萧鸢批好的回函,用先前的匣子分类装满后取走。初苒见了也学着样子,将回函按不同的漆封分类码在格子里。
又是半日,见木匣渐渐盛满,初苒轻声问道:「先生,可要唤莫青进来?」
萧鸢瞥了一眼码得整齐的匣格,停笔问道:「盼儿认得字?」
初苒点点头又摇摇头,萧鸢也不深究。一边用手中的笔管指指车门,一边随口说道:「日后得了空,再好生教你。」
初苒阖上匣子,正欲去拉车门唤莫青,却又听见淡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哦,在下忘了,盼儿姑娘不喜习字。姑娘心中所求,乃是织绣之技。」萧鸢手中批阅,口中调侃:「『织霞』么,是难了些!不过若论绣艺,雍都府里还是有人可与『天人』比肩的。待回了雍都,在下定为姑娘谋一位好师傅。」
不必回头,初苒也可以想象那人令人嫌恶的嘴脸。织霞,织霞!不戏弄她就不舒服是吧!丫头也有尊严,妥协也有限度!初苒再懒得理会什么劳什子匣子,板着脸,一声不吭的坐回角落。
萧鸢那厢笔砚、茶盏悉悉索索响个不亦乐乎,后来,甚至还有一两声低笑。
初苒愈发气得闭起眼睛,佯装打瞌睡。
一连数日颠簸,初苒渐觉吃力。
萧鸢日日皆是数不清的信函,逢他在烛下凝神批阅时,初苒就会想起紫宸殿里的元帝。
两人年纪相仿,白日里并不觉得什么,独到晚间,萧鸢去了那些霸道的浮躁之气,二人的眉目神情就极为酷似。起先,初苒还只是在心中臆想。如今看到萧鸢日日所理的事务,只怕他的身份,不是王子就是诸侯。
所谓伴君如伴虎,初苒强打起精神,谨言慎行了许多。
又值一日,秋阳滟滟。
莫青在窗下禀道:「主子爷,涿泊湖到了,可要停一停。」
萧鸢欣然下车,初苒也好奇的跟了下去。
车队停在稀疏的林中,远处是一片开阔的翠蓝澄净。何谓碧水蓝天,何谓秋高气爽,放在这当口再合适不过。可是刚靠近湖边,初苒就打了一个冷战,这冰蓝的湖水竟比看起来还要寒意浸人。
跟在后头磨蹭了一会儿,萧鸢、莫青一行渐渐走远,初苒索性偷偷溜回马车,伸展了身子梦周公。
待得萧鸢回来时,推开车门,就见初苒枕着胳膊睡得香沉,眼帘紧阖,似是累极。长睫在粉颊上投下一道好看的阴影,平日里紧抿的小嘴此时舒展的翘起,唇上一抹温润的樱色。
萧鸢眼神幽暗,轻轻阖上车门,复向湖边走去。
初苒一觉好睡,醒来时已是红日偏西,车队竟在涿泊湖耽搁了半日。众人都在林中歇息,独莫青抱着一件斗篷立在湖边,初苒好奇地过去询问。
莫青无奈的抬起下巴指指湖心,说道:「主子爷,还在游湖呢。」
初苒循着莫青的目光看过去,竟见萧鸢赤身在湖水里游弋,惊道:「这怎么可以,现下已是深秋。湖水又冰寒,哪有你家主子这样游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