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不祥的预感骤然袭上元帝心头,不由自主地看向乐熠。
「阿苒亲口与臣讲过,她说,她从来想过的都只是平凡的生活,嫁一个心爱之人,生两个可爱的孩子,一家人结庐水边,过些悠游的日子。」
乐熠深深地看向御座上的元帝,幽然地道:「这样的日子,皇上可以给她么?」
元帝狠狠地怔住。这,就是她不肯说出她心仪之人的理由么?因为「那人」不能与她悠游避世,因为「那人」身边还有其他的女子…那人会是自己么?元帝心中翻涌着,纵然是,初苒也不会愿意留在宫中陪他,对吗?
「微臣别无他愿,只求有一日,阿苒想要出宫之时,皇上可还她自由。微臣告退!」乐熠转身出了殿门,独留元帝坐在御座上黯然。
若将她强留在宫中,她会一生都不得开怀么…元帝陷入了渺远的沉思。
凝华殿里的初苒也心神不定,她已是两度被元帝蛊惑了。昨晚她还借口元帝与萧鸢酷似的面容,可今天…她清楚的知道那个亲近自己的人是谁。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顾玉姌生前留下的记忆,可那感觉分明是自己心中的熟稔,并非他人意志的强加。
初苒在寝殿中来回乱转,心绪失控。她从来都只是把元帝当做一个病者,来关心照顾。偶尔晃神时,也是看着灯下俊美的男子仿若萧鸢,这些她都尚可理解自控。可是现在,初苒心中似有一道闸门开启,有些从前不曾有过的东西倾泻而出,令她想控制也控制不了。
初苒还清楚地记得,恋上萧鸢时,那种简单而自然感觉。可现在对于元帝,她却困惑了,一种深深的依恋绵绵萦在心头,既不知是从何时起,也不知从何而来…
第065章旧事浑如梦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建州,雍都懿王府。
萧鸢一身甲胄斜倚在锦榻上,他颌上满是泛青的胡茬,眉间一抹淡淡的倦色,他刚从西山军营回来。
前日,元帝的鸿翎急使已经到寿泽郡,同去的还有执刑的一百名皇家羽林军。驱赶寿泽郡守以及撞坏城门的兵士们都已伏法,日日在寿泽城下叫嚣的校尉已被当场枭首。
消息当日便飞马报至雍都,萧鸢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询问了闵州三郡的兵营可有异动。但是,传回的密报里都说,皇帝的圣旨中并有没调兵的意思,而与建州最近的这些兵营,也没有任何调动的迹象,萧鸢微微皱了眉。
府中的掌事祁顺忽然进来禀报说,晟京来的钦差御使张廉在外面求见。萧鸢倚在榻上懒懒地道:「不见!送他去驿馆,若有圣旨便留下。」
不一会儿,祁顺便又进来,手上捧了漆封的圣旨密函和一只光润古旧的梨木小匣。
萧鸢慵懒的眼神落在那只梨木小匣上时,立时变得犀利清明。他修长的手指自祁顺手中拈过小匣,端详了片刻,还是撕了封贴。抽开匣盖,里头两支粗糙的羊毫静静地躺在匣内,笔头上仍裹着干涸的残墨。
萧鸢眼神一滞,时光似乎瞬间就回到了十数年前。
「皇兄,你就帮鸢儿写了这篇策论吧。打板子鸢儿不怕,可挨了板子,鸢儿就不能骑马了!」八岁的皇子萧子珩站在太子萧辰昱的书案前盘桓不去,软磨硬泡。
「我若替你写了,你便是连再誊抄一次都是懒得的,当我不知么?」已然辅政监国的太子不胜其烦,终于放下卷牍道:「父皇次次都能看出来,我可不想再跟着你一起受罚。」
「嘿嘿,这次不会,这次肯定不会。」萧子珩死皮赖脸的笑着,从怀中掏出一只梨木小匣,抽开递给太子:「皇兄你看,你若是用这笔写,父皇保证看不出来。」
太子瞧着匣内两支毛炸炸的羊毫笔,哭笑不得:「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东西,亏你想得出,这般写了父皇便辩不出了么?」
「是鸢儿自己制的。」萧子珩稍稍头,有些不好意思:「皇兄的字太好看。若是用了这秃笔,鸢儿保证父皇看不出来。」
说罢,他便伸手从匣中取出一支,边后退边道:「鸢儿用一支,另一支就放在皇兄这里,往后皇兄还要常用呢。鸢儿告退!」
「还有往后!你…回来!」太子顿觉不妙。
萧子珩早已胡乱一揖,高举着手中的毫笔奔了出去:「骑马去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