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如今也已是近身宫女,颐珠不在她便没了主意。眼见着皇上进了娘娘寝房,也不知道是不是要在凝华殿过夜。她红着脸咬唇想了半晌,还是吩咐下去,准备寝衣及沐浴所用。
元帝一人枯坐殿内,一众宫女太监则在院儿里进进出出忙得热火朝天。
永安殿。
萧若禅蜷卧榻上转侧不宁,欣长的颈项上浮起许多肿斑,呼吸极为艰难。
穆风已然给萧若禅看过脉象,初苒紧张的询问时,他却只是摇头。真是可惜这么个人,穆风心里一时沉甸甸的。
「到底如何,你倒是直说啊?」初苒真恨自己不会看脉,一个夏太医讳莫如深,自己带来一个穆风又是摇头不语。
穆风见初苒着急,忙道:「这香料是不打紧的,调养数日,就好了。」
「那你摇什么头?」初苒不解。
穆风抬眼看着初苒,半晌,才压低了声音一字字道:「殿下的病,只怕熬不过今年冬天。」
如万钧雷霆骤然压下!怎会这样…初苒脚步有些虚浮,迷迷瞪瞪地步出殿外。
一轮孤月高悬,青白的银光撒在檐下,映得院中一派清寂萧瑟,教人触景生情。
郑宜华当时只说,顺王是得了好不了的病,初苒还只当是什么不易治愈的慢性病。后来又见顺王年少隽秀,风采翩然,便忖度那病应该尚在浅中。这个时代医术有限,许多病症都没有治疗的良策,但那并不代表真的就不能医好,或者,象荻大师那样的神医就有办法。
可现在,穆风居然说熬不过今冬!那意思岂不是萧若禅随时都有可能死去,初苒忍不住红了眼圈。
穆风隐在暗处,见初苒一脸不甘,低低开解道:「夏荣安乃是治内病的高手,有他在可保顺王无虞。夜已深,主子在此多有不便,还是回宫去吧。」
颐珠也正端了汤药进去,听见穆风的话,也驻足相劝。初苒看着颐珠手里的药汤,忽然心中一动,当即咬破指尖,凝了血珠儿预备滴入药碗。
穆风闪身而出,制止道:「娘娘,药性相生相克,血引乱用不得!」
初苒轻轻的抬眼:「你放心吧,阿苒的血不是药,绝不会与药性相克。这么做只是让殿下少受些苦楚,或许能睡得安稳一些。」
血珠儿落入药碗,一缕若有似无的异香便悠然弥散。颐珠第一次亲见,倍觉神奇,忙端进去。不到一盏茶功夫,萧若禅颈上的肿斑便消退了大半,睡容亦是安详许多。
初苒这才放心,带着颐珠徐徐回了凝华殿,一路犹在思索萧若禅的病。
宝珠探头探脑的守在殿外,一见她们进门,便挤眉弄眼,比比划划。颐珠一惊:「怎么,皇上来了,等了多久了?」
宝珠红着脸凑到颐珠耳边一阵叽咕,颐珠也脸颊微热,忙推了初苒进去,道:「皇上等娘娘许久了,许是有什么事。」
初苒一头雾水的趔趄着跌进殿内,里头却一片寂静,初苒晃了一圈儿也不见元帝踪影,正要开门出去问,忽然又觉得哪里不对。
返身走到榻前,初苒轻轻撩了帷帐,只见元帝赫然躺在榻上,拥被而眠。两道远山眉直入鬓中,鼻梁挺峭,被暖黄的烛光一映,在脸上投下好看的阴影。那两片比寻常人唇色都略浅的薄唇轻抿,在烛光下浮起淡淡的樱色。一握湿发,也只用光润的玉环束了,散在枕边。
初苒撩帷帐的手,猛地僵住,立时恍悟到,方才颐珠和宝珠在嘀咕什么,当下心如撞鹿,双颊滚烫,一手抚了心口,小嘴几番呼气,半晌才回过神。哆哆嗦嗦的掩了帷帐,正欲轻手轻脚地离开。
「去哪里!」元帝磁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啊~直觉被从来而降的闪电击中,初苒心里一声哀号,捂着快要跳出来的心,语不伦次道:「阿苒扰了皇上歇息,阿苒这就出去。」
元帝修长有力的手臂忽然自帐中探出,一阵天旋地转,也不知怎地,待初苒再睁开眼时,便发现自己已是坠入账中。元帝却好整以暇地坐于榻畔,俯身相看。
他仍是消瘦,但宽大的交领长衣,却让他穿得极有气韵,衣带只在腰间松松一系,稍一动作便露出里头精致的锁骨。
初苒的目光上下左右遍寻一番,竟无一处不是春光绝色,教她无处着眼。脸颊已是羞得滚烫,初苒只得侧了头向里,任命的躺在枕上。一个萧鸢已然弄得她心魂尽失,再加上一个元帝的话,她这辈子怕再无出头之日了。
元帝见她一双大眼如惊弓之鸟,乱转个不停,不禁好笑。心中浮起的甜意,尽数湮没了先前的寒凉。大约不拘是遇到什么不快,见了她总能烟消云散,这样的阿苒,他又怎么肯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