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焱面露讥讽,唇角哂笑,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倒有几分姿色。」
初苒也端了酒盏浅酌一口,遗憾道:「可惜妾今日前来,却不是让郎君鉴赏颜色的。」
「哦?那为何事。」
初苒手覆上面颊:「妾只望郎君能记得妾这张脸,待哪一日大晟宫倾国破,烽火四起,妾忙于奔逃之时,求到郎君驾前,郎君能怜在妾为故人,救妾性命。」
说罢,初苒敛了笑,也将面前的酒尽饮。
聂焱已经黑了脸,半晌,才长身而起声音淡泊:「天下好男儿多得是,聂某未必有能力护姑娘周全。」
初苒却温言道:「人贵有真心,边城也有好男儿无数,但是真正肯怜惜月儿姐姐的,也只有将军一人。」
聂焱霍然转身,怒道:「你们皆不配提她!」
初苒见他眼中猩红,知他定是还陷于儿女情长之中,便不欲再这件事上继续纠缠,须知这等伤痛可不是凭她一字半句,抑或一时半日就可以消解的。
当下,初苒面露娇憨,把玩着手中一乌黑发亮的事物,撇嘴哀道:「郎君如此无情,真是教妾伤心。」
聂焱猛地瞪大了眼,待要细看时,初苒却又已将那事物拢于袖中。
「你手中所持何物?」聂焱心中震惊,劈手欲夺。
「不过是件小玩意儿罢了。」初苒哪里肯给,伸手就将那东西塞于怀中。
「休要扯谎!聂某自幼从军,会连这东西也不认得么?拿来!」聂焱大掌一伸,欺身而来,锋芒毕露。
「郎君何故如此,妾却不明白。」初苒步步后退,眼见得背已抵上窗棂,看着聂焱锁喉而来的大手,初苒忽然抬头笑道:「早闻三郎风流倜傥,恣情狂放,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聂焱一呆,手忽然停在空中,眼中划过一丝清明。那黑色的事物必是虎符无疑,此女虽然句句都在调笑,却眼波沉凝,成竹在胸。现在又有虎符在手,只怕身份非同寻常。
默然垂了手,聂焱退回坐榻之上,仍是自饮。
初苒也坐回桌前,仿若方才的事不曾发生一般,见他脸上尽是颓然之色,初苒目光悠远,轻道:「三郎如此苦闷,不如妾作一曲,为三郎解忧可好。这是妾在乡间偶尔听到的《刈麦歌》,虽是俗俚之音,倒也新奇。」
说罢,也不看聂焱,执起牙着在酒盏上轻轻一击,低声吟唱道:
「门前的竹马无人骑,
屋里的织机无人用,
孩子们都去寻找母亲,
阿女们也匆匆出了门。
麦穗沉沉地低头,
原来她们是去了麦田里。
太阳火热啊,
为什么田里只有女人和孩子,
因为男人们在边城手握剑戟与长矛,
他们要守护自己心爱的故土和家园…」
聂焱眼角微抽,端着的酒盏中漾起层层水纹。
初苒悄然抬眼:「世人常道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只怕坊间,也有不少人如此看待将军。可是,妾却曾听一位智者说过:『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