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杀伐血腥的话,此刻说来却是情意绵长,教人肝肠寸断。
元帝滚烫的泪顺了脸颊,落在初苒的额角:「阿苒,朕输了,朕做这些无非只是想留你在身边…如今,朕只盼你好生活着,让朕知晓,朕便已知足,阿苒,你可有听到…」
时间在元帝凄哀的苦求中悄悄放缓,怀中的身子已然渐暖,他却无知无觉。
「咳咳!」
还神丹自初苒口中滑落,鸽蛋大的丹丸落在元帝的衣襟上,初苒灰白的唇微微沾湿,略显出些颜色。
元帝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初苒眼帘掀动几下,微张了唇无声的翕动,元帝才惊起扬声唤道:「张太医,张太医——」
死寂一般的凝华殿忽然活泛起来,被掌嘴的颐珠也被带回殿内,元帝搂了初苒喜不自胜,太医们拟方熬药,宫人们进出繁忙…颐珠却没有喜极而泣,只是静眼看着病榻上那忽然活过来的人。
元帝被极大的惊喜包裹着,张太医看了这般情形更是笃定初苒的病因还是心病,必是受了打击才会如此,如今能被元帝唤得醒转,也算善莫大焉。
凝华殿里上下一片喜气之时,惠妃的雪阳宫却如山雨欲来。
宋雪芙已发了一个时辰的脾气了,精美的披帛被撕烂,绾起的发髻散乱,发丝垂在脸侧,她气得满脸泪痕,亮的吓人的眼愈发凌厉:「璃贵人!总有一天,本宫要将你踩在脚下,日日看你哀号才能解本宫心头之恨。」
宁嬷嬷见着惠妃总算肯骂出来,稍稍消停,这才近前安抚:「娘娘,这是迟早的事,莫要为她伤了自己个儿的身子,不值当。」
「嬷嬷你不知,皇上从未如此斥责过本宫,而且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宋雪芙思及她本意是想看元帝与初苒再生误会,却不想自己会被反将一军,输的不明不白。
恼羞之下,宋雪芙不禁又气得眼圈微红。
第160章迷途知返
宁嬷嬷也觉意外,低声分析道:「娘娘,颐珠那丫头说璃贵人回光返照是真的么!她那么忠心护主的人,怎肯轻易咒自己主子,而且还是当着皇上的面。莫非,那璃贵人真是已病得不行了?」
「本宫连回光返照都分不清么?明明就是…」宋雪芙忽然停住,若有所思。她是亲眼看见初苒苏醒的,虽然一脸病容,但决计不是什么「回光返照」。可现在被宁嬷嬷这么一说,她又有几分犹豫。颐珠虽发了几句牢骚,却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挑拨,何以元帝忽然就怒火冲天?再想起太医们难看的脸色,宋雪芙不禁疑惑,莫非她走了之后,那璃贵人又出了什么事不成。
众人皆不知初苒其实是在阴阳路里转了一圈。彼时,她心灰意冷,魂魄离体,到了阴阳交境尤不自知,幸好被顾玉姌截住拦了回去。初苒浑浑噩噩正思忖顾玉姌话中的弦外之音,就隐隐听到元帝的声音,听他懊恼悔恨,追悔莫及。初苒顿觉心中豁然,先前的顾虑、纠结统统不见。她这才知晓,原来许多东西都只是你在意它才会存在,你若看开便什么障碍也没有。
诚如顾玉姌所说,初苒真觉得自己现在已然悟了。自她重生那日起,她就一心想回避玉姌的命运。结果呢,兜兜转转还是走到今日与元帝相恋的一步,逃,有用么!依玉姌的说法,他们前缘早定。
抛开这些不谈,单说她真如玉姌所言只剩一月、一年的寿元,她还会离了元帝去天涯海角么?虽说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可不论前世今生,有多少夫妻是在相遇之初就能预料一生的!元帝既然已对她说出了「只得一人心」的话,那么底下的「白首不相离」她就该当去争取,一月、一年、十年…能争取到的,都是属于她与他的时光。
一时如醍醐灌顶,初苒迷途知返,醒来就见元帝惊喜地看她,眸光清洌,里头溶汇了沉婉哀恸,如千山渺远的云,又似万丈绝崖上清寂的雪,初苒沉沦其中只觉万事皆足。
元帝衣不解带,一连三日守在初苒身边,必要见了她彻底无事才肯放心。太医们都大大的松了口气,寒症本就已好转,现下又不知皇上说了什么,解了璃贵人心结,这身子如一日千里,恢复的极好。
这日,初苒服了药,颐珠便退下,独留了元帝与初苒在殿内。
初苒见元帝连日忧心,眉间憔悴疲惫,不禁伸手去抚。元帝也觉出初苒这几日与自己格外亲近,偏又什么都不敢提,生怕一开口,初苒就会问何时允她出宫。
元帝强自镇定垂眉不语,初苒暗自好笑,眼睛骨碌一转,哀怨地问道:「皇上说过的话,可还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