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路灯排成行列。山路蜿蜒起伏,暖黄的灯光由近及远,一盏接一盏亮起,如振翅欲飞的候鸟。
春夜秾丽,万家灯火,他们牵着手逃亡。
某一瞬间,徐文祖抬起头,突然有些恍惚,似乎很久以前也曾有过这样的情景。
“是错觉吧……”他摇摇头,提起行李跨上了列车。
1999,仁川。
这座港口城市距离首尔不远,总在追着首都的潮流,也总是慢了那么小半拍。
打个比方,首尔大街小巷的唱片店都已被神话和高耀太攻陷,仁川却还张贴着“徐太志和孩子们”的怀旧海报。
徐文祖倒是更喜欢这里。
——慢了半拍,就意味着来自首尔的消息也传播得慢一些。
他们在中华街附近找了一座阁楼房住下,房东阿姨是个热心肠的寡妇,常招待他们兄弟俩一起吃饭。
经过上次的意外,徐文祖不肯再留宗佑一个人在家,送他去了学校附近的公立托管所。也不知他编了一套什么说辞,免费入学不说,竟还从区管处骗到了每月10万韩元的补助费。
补助,兼职工资,再加上剩下的细软,两人的生活一下子宽裕起来。
至于首尔的案子,大概是老板自知理亏,不敢报警,所以一直没有消息。
五个月后,秋天快结束的时节,徐文祖确信风声过了,便卖掉那块抢来的金表,换了台收音机,多余的钱买了一点肉、菜和年糕,煮锅子给尹宗佑吃。
难得的好菜,徐文祖却没怎么吃。
他托着腮,很满足地看着尹宗佑,不时替他夹一筷子。宗佑吃得两颊都鼓起来,像只软乎乎的小仓鼠。
徐文祖看得心痒,忍不住伸手过去掐了掐。
“哥哥?”尹宗佑含糊不清地说,夹起一片五花肉递到他嘴边,“喏。”
熟肉的香气往鼻子里猛钻,徐文祖喉结滚动了一下,顺着筷子看去,只见尹宗佑正弯着眼睛冲他笑,满脸期待。
他没说什么,张嘴含住,机械性地嚼了嚼,缓缓咽进了肚子。
“好吃吗?”
“……”
徐文祖站起身,淡淡道:“哥很饱了,你吃吧。”
他端着碗筷走进一墙之隔的厨房,关上门,终于忍不住,扒着流理台猛地干呕起来。
他挣扎着摸索到水龙头,一把拧到最大,哗啦啦的水声立刻盖过了他的动静。
唾液混合着肉末,被冰凉的自来水冲进下水道。
徐文祖反反复复地漱了口,抬起头来,破旧的镜子映出他苍白的面孔,眼眶泛着病态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