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他正在抄写父亲留下的药方。金姨看到了,冷笑着说:“字写得这么娘,人家还以为苏雄是女大夫呢!”
说罢,拈起另一只毛笔,沾了墨,把他方才写的一行字重写了一遍。她的画从来都是轻轻柔柔的,写起字来却棱角分明、遒劲有力。苏雄不禁发出一声:“哇!”
“细毛笔写字也要用力,”金姨说,“不是手臂用力,而是手腕用力。力道够了,写出字来才会有分量。”
他比着写了几个,果然比之前大有进步。他本以为会得到夸奖,金姨却说:“还是太娘了。看来没个三五年功夫,是练不成的。”
他心有不甘,开口说道:“金姨,我最近学会了治疗脱臼!”
“是吗?”
“嗯!”他自豪地说。
金姨抓住他的手腕轻轻一拉,“咔吧”一声,苏雄的手脱出了关节之外。
“哎呀,脱臼了,”金姨淡淡地说,“既然你会治,就自己接上吧。”
苏雄疼得嗷嗷直叫,刘凤闻声而入,扑上前去护住苏雄,大声叫道:“小桦,你有怨气冲着我来,难为一个孩子做什么?!”
“我就是冲着你来的。”
“可孩子是无辜的啊!”
“娘,我没事。”苏雄说。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说。没有哭,没有闹,没有怨天尤人。
“金姨,我会治,您看好。”他咬着牙,将手肘支撑在桌面上,右手捏住手腕用力一对,左手归位了。
“金姨,我学得可好?”他问。
金姨皱了皱眉,说:“还好。”然后沉默着走远了。
很久,他都没再看到她。
不过那句“还好”,让他得意了好几天。
第34章苏雄的故事(二)
自金花娘子上一次悻悻离开,已是半月有余。苏雄每日研习医术,有时在自己身上试针,有时在娘亲身上试针,有时去山下医馆里偷看大夫诊病抓药,日子过得很是充实。
再次见到金姨的时候,他吓了一大跳。
金姨从前并不十分浓艳,虽然偶尔浓妆,但装扮仍是清丽的。如今却好似落魄了的三流he鸡xie女,不仅浓妆艳抹,装扮也是庸俗至极。她神情憔悴,像是突然老了七八岁的样子。与数十天之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他望着,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不知道她为何变成这个样子,但他知道,她原本应该很幸福,如果没有娘亲和他的出现。她曾有一段完美姻缘,就这么被毁掉了。无论她辗转于何种男人之间,她都并不开心。
他突然理解了她的部分感受。她对他的虐待,也是对自己的虐待。
金姨顺了一只糖葫芦递给他,笑着说:“小孩子家家的,别用臭男人的那般眼神看我。”
他叹了口气,开口劝道:“金姨,您最近憔悴了很多,小心欲念伤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