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走廊里安安静静的,付春深躺着,他睁着眼睛,看着外面。今天是腊八,妹妹还给他带了糖,夹在衣服里。
这个小丫头。他刚剥了糖皮子,把糖含进嘴里。
门,咔哒一声,响了。
有人进来了。
脚步声很轻,几乎听不见。来人走到床边,放了个什么东西在桌子上。
一身的烟味儿。他似乎猜出来是谁了。
陆银山。
付春深动了一下,他往里缩了缩,手勾着床单,紧紧的扯在手里。
屋里暗暗的,看不清东西,只有走廊的灯光透进来,朦朦胧胧的。
他来的晚,已经快后半夜了。早晨老太太带的腊八粥他没舍得喝就给付春深带过来了,还温着。
陆二爷弯下腰,指头贴着付春深的脸蛋,亲了一口。
付春深闭着眼睛,没动。
陆银山侧着压过来,他的呢子大衣上,都是烟味儿,厚厚的,扎进付春深的鼻腔。
“春深……”陆银山勾着他的嘴巴,抿了一口,他尝了点甜味。
“我,过了年关就走了。以后也不知什么时候见面。我……”他自言自语,却说不下去了。
陆银山低笑一声,自嘲的叹了口气。他这是说给谁听呢。
真几把傻*逼。
“再见。”
没有真正的相逢,真正的相逢,都为离别做准备。
自南边官道上,冲上来一辆车,开车的像个疯子似的,蓬头垢面,穿着破了洞的烂西装,不知是打哪里抢的。他后面载着一个,横躺着,袖管空空的,眉间深深的一道长疤,从左到右,割了个齐整。
“你快点开!”官道颠簸,车子都要飞起来了,后面的那个还催前面的。
“我(特)么都要飞起来了!别逼(逼)!”前面那个抹了把脸上的土,脚下狠命的踩了脚油门。
第38章夜奔
卢凉随李伯清一路奔袭,左边袖管空荡荡的,已经没了。
连卢凉自己都没想到,他能活着。
那是一场必败的战争,缺人,缺粮,缺武器。打到最后,他们已经没有人了。一个和他亲近的小孩儿趁着他昏迷,跟他换了衣服,冲了上去。
卢凉再醒过来时,是在一片草窠子里,他被甩在乱石滩里,逃过了一劫。
胳膊火辣辣的疼,他缓缓的抬手,左边的膀子整个炸掉了,卢凉挣扎着爬起来,他的一双腿,肿的老高,黑紫的皮肤顺着破烂的裤子透出来,血迹已经干涸了,沾着布面,只动一动,都粘连的疼。
尸横遍野,满目疮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