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的呼吸机,发出一声轻微的“滴……”
长音拖得极远,像是从时间尽头传来的回响。
李青衣睁开了眼,她的眼瞳不是黑色,也不是任何人类应有的颜色,
那是影月的颜色:边缘猩红,中心幽紫,仿佛凝固的漩涡,吞噬着灯光。
她的视线落在天花板上,那里本该映出她的倒影,却只有一片虚无的空白……
因为她的影子,早已不在身侧。
它正在城市各处行走,在每一寸黑暗里低语,在千万人的脚下集结,等待她的一声令下。
而此刻,病房门被缓缓推开。
进来的是个穿白大褂的男人,面容清癯,眼神沉静如古井。
他手里拿着病历本,可那纸页上没有字迹,只有一道道扭曲的符文在流动。
“你醒了。”他说,声音温和得像一场梦。
“我等这一天,等了二十年。”
李青衣没有动,只是缓缓开口,嗓音沙哑却带着奇异的韵律,仿佛不止一个人在说话:
“父亲……你封印我时,可曾想过今日?”
男人放下病历本,摘下眼镜,露出眉心一道细长金纹,那是李家族长独有的“锁影印”。
“我封印的不是你,”他说,
“是‘初影’,我把你藏进沉眠,并非为了囚禁,而是为了保护。”
他走近一步,眼中竟有泪光,
“你是我的女儿,不是祭品。我不愿你成为任何人复活的阶梯。”
“所以你就让我妹妹替我去死?”她的声音骤冷,
“让她穿上嫁衣,走上祭坛,承受本该由我背负的命运?”
“不。”门外忽然传来另一个声音。
陈泽站在走廊尽头,肩头落着未化的雪。
他的手中握着一卷泛黄的《影契书》,封面刻着“逆命”二字。
“李青鸾不是替身。”他说,
“她是‘镜衣’,用九百童影织就的影之分身,生来就是为了承载‘初影’的容器。”
“什么?!”李青衣猛地坐起,床下的影子如黑蛇狂舞,
“你说我妹妹……是假的?”
“她是真实的。”陈泽走进来,目光复杂,
“但她不是人,她是‘愿力’所化,李家上下对‘延续血脉’的执念,
加上你母亲临终前那一句‘我要一个能活下去的孩子’,让影渊吐出了她。”
他顿了顿,低声说,
“她是你的影子,是你不愿面对命运的那一部分自己。”
病房内寂静如渊。
忽然,李青衣笑了,笑声起初很轻,随后越来越响,震得玻璃嗡鸣作响……
她的身体开始浮空,发丝无风自动,影子自地面升起,化作一袭长袍披于她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