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自己没有洗手作羹汤的天赋,那邀请周蕴卿去望仙楼用膳,以酬谢他这些时日的照顾总不是问题。
用过膳,周蕴卿礼节性地送唐不离归府。
两人骑马并驾,慢悠悠行着,不知怎的,就去了当初周蕴卿住过的后街客房。
推开门,尘灰自房梁簌簌落下,斜阳照射的墙麵上,峥嵘的字迹犹清晰存在,诉说笔者胸中的恣意汪洋。
「这篇赋文千古难得,为何没写完?」
唐不离抱臂站在墙边,问道。
周蕴卿与她比肩而站,想了想道:「心不静。」
「为何不静?」唐不离好奇。
在她眼里,周蕴卿是那种天塌下来了,也不会眨一下眼睛的冰人。
周蕴卿没有回答,解下腰间的细长银鞘,拔-出一看,不是匕首,而是一支笔。
他竟是随身携带笔墨!唐不离再一次被书呆子折服。
周蕴卿站在满墙墨迹前,略一沉思,便开始补写赋文。
他写得很认真,悬腕垂眸,仿佛在做一件极为神圣之事。夕阳的暖色打在他的侧颜上,镀着金光,七分清俊也被衬托出了十分。
他是这样的坦盪清正,清正到令天下宵小汗颜。
唐不离张了张嘴,再也忍不住了,鼓足勇气道:「其实,当初资助你笔墨书籍之人,并不是我。」
良久的寂静。
完了完了。
唐不离瞬间泄气,慌乱地想:书呆子嫉恶如仇,最厌弄虚作假之人!一定恨死她了!
(十)
「那个……抱歉啊,瞒了你这么久。」
唐不离没脸再麵对周蕴卿,匆匆丢下这句话便往屋外冲。
「我知道。」
周蕴卿清冽的嗓音传来,将唐不离的脚步钉在原地。
她转过身,睁大眼道:「你说什么?」
「我知道那些东西,并非乡君所赠。」
周蕴卿总算落完最后一笔,转身看她,「我登府拜谢那日,乡君眼里的惊讶不像作假。想要查明此事,并不费工夫。」
「你竟是那么早就知晓真相了?」
唐不离百思不得其解,「那为何不拆穿我?」
周蕴卿收回笔,平静道:「乡君帮我是情分,不帮是本分。何况当初为我解围,教我礼仪酬酢,雪中送炭提供吃住照拂的,的确是乡君,不是吗?」
何况,清平乡君惴惴难安,想尽法子回赠他的模样,
的确有趣。
这是他心底的秘密,永远不会说出口。
一番话说得唐不离百感交集,一颗心仿佛从崖底直飞云霄。
霎时间,世界都仿佛亮堂起来。
这个男人,真是该死的古板,该死的诱人!
唐不离那颗招猫逗狗的心又蠢蠢欲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