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冷霜凝扑向那女子,虽知险情已解,她却刹不住步子,情绪仍在急怒里。然而,正是这急怒,令她感觉时间变得极为漫长,漫长到她四周所有一切事物如同放慢动作般在眼前闪过,耳畔一切的声音都在模糊,似乎被隔离。
这一刻,她只看得见自己的丹田。
那里,灵力涌进周身经脉,却从经脉溢出,漫过血肉、肌理,正慢慢渗透皮肤。一种被包裹起来安全感,在这安全感中,她感觉那渗出来的灵力正以一种聚集的姿态在慢慢聚拢、凝结,和平时灵力散出炸开形成罡风的状态不同,这时的灵力似乎凝结成实质,铠甲一般,附于她周身三寸外,在外界和身体之间形成一道三寸的空间,紧紧围在她身体外侧。
战魂衣!
只凝聚了火灵根之力的火系战魂衣!
少女落在地上,转过身来,周身似包裹了熊熊燃烧的火光战铠。她仰头看向凤天,看见男子一笑。
她却在这一刻跃过他身边,冲进巷子里,围得黑压压的守城军中。
这一刻,没有顿悟战魂衣的喜悦。
这一刻,只是杀戮的开始。
这一夜,本应是寻常的一夜,却因守城军士犯下的事,以及后来的一系列骚乱,成功点燃了一个人的愤怒。
……
炎庆元1016年,六月二十三日,夜。
小镇胡姬城发震天血案。
两队守城士兵被杀客栈,兹归城一名仙宫弟子,被杀。随后胡姬镇仙宫弟子分两拨赶来,包括仙宫掌院及四名长老、守城四门五千军、县衙县官衙役,全部被杀。目睹血案的一家客栈老板和住客,大多提起此事便惊恐如畏鬼神。从这些人断断续续、难辨真伪的叙述里得知,暴起杀人的乃是一名少年,那少年浑然杀神附身,四门守军被少年的杀气所惧,争相逃离,逃离中相互踩踏,血肉成泥,雨泼横流。
次日一早,黑压压的尸身盖了整条街,过半已难辨面目。困在家中一夜未敢出的百姓偷偷出门来看,纷纷吓晕。街上尸身清理出城掩埋、街道冲刷洗净,整整用了十日。
胡姬镇的震天血案传入帝京万赤城,朝野震动,炎皇大怒,严令彻查。
彻查的结果却是当晚的两名修仙者中,一人修为高深难测,一人上仙期飞仙境一重,两人皆为男子,其中飞仙境者乃是少年模样。据客栈老板描述,两人容貌极为普通,衣着素朴,起先并未看出是修仙者来。
遂有人作出推论,怀疑二人乃是易容进城,但真实身份就无法猜测了,五国之大,如何也不可能查到。
但,若这两人是易容,如何避过城门盘查入城的?
易容一说只是推论,尚未铁证,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世上能避过城门盘查的法子有很多,比如说:隐身咒。
只凭这点调查就做如此猜测,未免太过牵强。但这世上有一种多疑的人,亦有一种宁可杀错一万不可放过一个的人。
炎皇便是这种人。
胡姬血案三日后的半夜,三人来到丘图、霸临、贺水三座大城,又过三日,三支大军从三城出发,直奔茫茫大漠。
赤子烈的封地,伽摩城。
三路大军在发往喀哈大漠,直奔伽摩古城的时候,冷霜凝已在炎国帝京万赤城千里之外。
此处名为云翅山,大城云翅城外三十里。再过三座大城,便是万赤城。
自那日从胡姬镇出来,炎国各城的盘查便严密了许多,进城之后客栈投宿每次都有连番数次盘查,冷霜凝嫌麻烦,凤天也不想再令她遭遇些自责不快的事,两人便很有默契地一路自山中过,那些兹归玉池山、瓮城千叶湖、越阑城外平遥峰阙、陶城的火树兰花节……自然是没有沿途游览,这时冷霜凝也没有看风景的心情,便只是一味在山中赶路,夜里多半回墨玉谷中歇息。
这日却露宿在了山中的一处山洞中。
晚霞映得洞口一片金红,冷霜凝立在洞外,遥望向云翅城的方向。
“赶了一日的路,也不嫌累,过来坐。”
冷霜凝闻声转身,见凤天盘膝坐在山洞一侧,月色的袖袍边角压着浅紫的曼陀罗花纹,金红斜洒其上,渡斑驳浅点,宛如辉绽的金莲。这华贵得仿佛在琼浆玉露里浸着的男子,此刻坐在山洞里,姿态散漫生辉,倒不觉得有何不妥,反倒越发衬得风姿迤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