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澈指尖的朱砂笔悬在阵丹上方,笔尖凝着的符气与丹身光晕相触,荡开圈圈涟漪。他屏气凝神,识海顺着涟漪沉入丹内——冰纹如河,火痕似焰,刀路若脊,六股灵力在丹心交织成个旋转的漩涡,漩涡中央,竟浮着片半透明的玉牌,牌上隐约有字,正是他早年刻在聚灵符上的「守」字。
“原来如此。”灵澈低呼,笔锋陡转,朱砂在丹侧补了道「承」纹。符纹落处,漩涡转速骤缓,冰河不再湍急,火焰渐趋温和,连刀脊的锋芒都敛了三分。他忽然想起三年前林恩灿在边境中伏,自己情急之下将护身玉牌塞进他衣襟,那玉牌上,便刻着这「守」字。
林恩灿的冰气顺着符纹漫延,与朱砂相融,在丹面凝成朵符冰花:“你这符,能平抑灵力燥动。”灵澈放下笔,指尖抚过丹心漩涡,那里的玉牌虚影正缓缓舒展,显露出更多纹路——有林牧烤饼时沾的火痕,有林恩烨刀鞘上的木纹,甚至有灵骁火石蹭过的星火。
“阵丹纳六气,也藏六忆。”灵澈从袖中取出张泛黄的符纸,正是当年给林恩灿治伤时画的「愈灵符」,“你看这符角的折痕,和丹里那道火痕是不是很像?”符纸贴上丹身,折痕处竟亮起金光,与丹内火痕完全重合。
林牧凑过来,金焰在符纸边缘跳了跳:“这是我烤糊了饼,灵澈哥帮我挡着爹骂时,用符纸垫着饼底烫的!”灵澈笑着点头,又取出片风干的艾草叶,是灵昀当年给他治风寒时用的,叶片纹路落在丹上,竟与草木气的轨迹严丝合缝。
“丹心即人心。”灵澈将朱砂笔递给林恩灿,“你试试以冰气画符。”林恩灿依言落笔,冰纹与朱砂相混,在丹面画出道「和」符。符成刹那,丹心漩涡彻底平息,六股灵力如溪流汇入玉牌,牌上终于显出完整字迹——不是单个的字,是他们六人名字的叠影,笔画交错,密不可分。
灵澈望着那叠影,忽然悟了:所谓参透丹心,从不是解析灵力流转,是看懂那些藏在阵纹里的细碎过往——他的符角折痕,林牧的火痕,灵昀的草纹,都是这阵丹最牢的根。
暮色漫进窗时,阵丹悬在灵澈的符纸上,丹心玉牌映着六人的影子。他收起朱砂笔,将新画的「同尘符」贴在丹侧,符光流转间,仿佛能听见当年林恩灿咳嗽时,众人围着递药的絮语。有些悟,从不在笔端,在岁月里。
林恩灿指尖捻着阵丹,看灵澈将新画的符纸覆在丹面,忽然开口:“你这符上的朱砂,掺了去年雪水?”
灵澈笔尖一顿,抬眉笑:“瞒不过你。雪水凝的朱砂,画‘和符’最稳,能镇住丹里乱窜的火劲。”他指了指丹身一处跃动的火痕,“阿牧昨日练手时火劲没收住,留了点燥气在里面。”
林牧在旁烧着水,闻言探头:“哪有乱窜?我那是故意留的后手,万一遇敌,这火劲能突然爆开!”
林恩烨正擦刀,闻言哼了声:“是没收住就是没收住,上次烧了灵昀叔的药圃,也是说‘留后手’?”
灵骁倚着门框笑:“灵澈这符好,正好治治阿牧这冒失劲。”他指尖幽蓝火弹向阵丹,火劲撞在符纸上,竟温顺地绕了个圈,融进丹内冰纹里。
灵昀端着药碗进来,药香漫开:“灵澈的符,阿灿的冰,正好中和这阵丹的寒燥。”他舀出一勺药汁,淋在丹侧,“再加点安神草汁,晚上就不会总发亮吵着人了。”
灵澈看着药汁在丹面晕开,与符纹相融,忽然道:“其实不用这些,只要咱们六个在一处,这阵丹自会安稳。”他指尖点向丹心,那里的名字叠影正轻轻颤动,“它认的不是符,是咱们说话的声响,是这院子里的烟火气。”
林恩灿低头看着阵丹,冰气在丹面凝成层薄霜,霜上竟映出六人此刻说话的模样。他忽然笑了:“确实,昨日它亮了整夜,怕是在等咱们今日凑在一块儿说说话。”
水壶“咕嘟”响起来,林牧跳起来去关火,灵骁伸脚替他挡了下差点绊倒的板凳,林恩烨已取过六个粗瓷碗放在桌上。灵澈将阵丹小心地摆在桌中央,符纸在丹身轻轻飘动,像片温柔的云。
药香混着水汽漫满屋子,六人的说话声、笑声,随着阵丹的光晕轻轻起伏,成了这六合堂里,最安稳的符咒。
林牧端着刚沏好的茶,挨个往碗里倒,沸水冲得茶叶翻卷,香气混着阵丹的清冽漫开来。“灵澈哥,你说这阵丹要是丢了,咱们的合击阵是不是就散了?”他这话一出,林恩烨的刀布顿了顿,灵骁的火石也停在指间。
灵澈指尖敲了敲丹身,符纸发出细碎的沙沙声:“你丢块石头进河里,河水会断流吗?”他拿起那片风干的艾草叶,往丹上一贴,“阵丹是河心的石,咱们六个的气才是河。石头能让水流得更稳,可没了石头,水照样往前淌。”
林恩灿的冰气在茶碗边缘凝成圈白霜,将热气锁在碗里:“三年前在黑风谷,没阵丹时,你不也凭着火劲替我挡了那记毒箭?”他看向林恩烨,“你刀背的伤,灵骁火石蹭出的火星,灵昀撒的定魂砂,灵澈的愈灵符——那时哪有阵丹?”
林恩烨摸了摸刀背那道浅痕,喉结动了动:“那次阿牧的火差点烧了我的刀鞘。”林牧脸一红,嘟囔道:“那不是急着救哥嘛……”灵昀笑着往他碗里添了勺蜜:“急得好,不然恩灿那条胳膊就废了。”
灵骁忽然弹了颗火石到阵丹上,火星溅起的瞬间,丹内竟浮现出黑风谷的画面:林恩灿捂着流血的胳膊后退,林牧的火在他身前炸开,林恩烨的刀劈向袭来的毒藤,灵澈的符纸如蝶般护住灵昀撒药的身影,灵骁的幽蓝火则绕着众人织了圈火墙。
“你看。”灵骁的声音难得正经,“没阵丹时,这阵早就立在那儿了。”
阵丹的光晕渐渐暗下来,像个听够了故事的孩子。林牧捧着茶碗,看着碗里自己的影子和阵丹的影子叠在一处,忽然笑了:“原来最厉害的阵,不是刻在丹上的纹,是咱们站在一块儿,就知道该往哪挪脚。”
灵澈收起符纸,将阵丹放进灵昀编的草盒里:“明日出任务,带上它。不是靠它护着,是让它看看,没了它,咱们的阵照样能护住彼此。”
夜色漫进窗时,草盒里的阵丹悄悄亮了亮,映出草盒内壁灵昀刻的小字——“六合堂”。窗外的老梨树枝桠轻晃,像在应和着屋里渐起的鼾声,还有那草盒里,一点温柔的、藏着整个家的光。
晨露刚打湿演武场的青石,林恩灿已将阵丹嵌在六合阵图的中心凹槽。冰气顺着图纹漫延,在「坎」位凝成半透明的冰镜,镜中映出林牧在「离」位蹦跳的身影——他正对着掌心金焰吹气,想让火苗更旺些,却差点燎到额前碎发。
“站定。”林恩烨的刀背敲了敲林牧的小腿,金枢位的刀劲与冰镜相触,激起的涟漪让镜中影子晃了晃,“灵骁说今日有硬仗,别像个猴儿。”
林牧撇撇嘴,火劲却乖乖收束成寸长火苗:“知道了二哥,可这火不旺点,怎么烧穿那蚀骨藤?”他说着往炉里添了块燃灵木,火星溅到阵图边缘,竟被灵澈昨夜布下的符纹接住,化作细碎金粉落在林恩灿脚边。
灵昀背着药篓从场外走来,篓里新采的「破障草」泛着淡金光:“刚在山口见着蚀骨藤的踪迹,比上次粗了三成。”他将草叶撒在阵图四角,“这草汁能解藤毒,待会儿对阵时记得让阿牧的火裹上点。”
灵骁指尖转着火石,幽蓝火在指尖忽明忽暗:“我探过了,藤群里藏着条三阶藤蛇,毒牙能破护体灵力,恩灿的冰得先冻住它七寸。”
林恩灿冰镜骤亮,镜中浮现出藤群盘绕的虚影:“林牧火攻左翼,逼藤群聚拢;恩烨刀劈中路,斩主藤;我冻藤蛇,灵澈的符封它退路,灵骁火断后,灵昀——”
“我守阵眼。”灵昀接话时已将药粉分装成六小包,“你们灵力耗损时,我用固元散补。”
阵丹突然嗡鸣,丹身阵纹与六人站位共鸣,冰镜里的虚影骤然清晰:藤蛇吐信的红芯、主藤上盘结的倒刺,甚至能看见藤叶间藏着的毒囊。林恩烨长刀出鞘,刀风扫过阵丹,丹内冰、火、刀劲瞬间凝成三角:“走。”
蚀骨藤群在山口张牙舞爪时,六合阵已如网落下。林恩灿冰气化作冰锥,精准钉住藤蛇七寸,冰雾漫处,藤群的蠕动都慢了半拍;林牧金焰裹着破障草汁,如火龙般卷向左翼,藤叶遇火即焦,竟没放出半点毒烟;林恩烨刀光如练,主藤应声而断的刹那,灵澈的符纸已如网罩下,将断藤处溢出的汁液尽数封在符阵里。
藤蛇挣脱冰锥的瞬间,灵骁幽蓝火已缠上它脖颈,火劲刁钻地避开毒牙,专烧它鳞片薄弱处;灵昀趁隙撒出药粉,白雾裹着固元散飘向三人,林恩灿冰气顿时又盛三分,反手再凝冰墙,挡住藤群最后的反扑。
林牧忽然喊:“二哥接火!”金焰骤然变作火鞭,被林恩烨刀背接住,顺势甩向藤蛇七寸——那里还凝着林恩灿的冰,冰火相激的爆鸣声中,藤蛇痛得蜷成一团,被灵澈补上的「镇邪符」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