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钩,寒星零落。
虫巢坊市外围的屠魔殿,静静匍匐在苍茫夜色中,殿宇巍峨,黑沉沉的墙体上爬满了暗红色的蚀骨藤,蜿蜒扭曲,如同干涸的血液。
曾几何时,这里亦是虫巢坊市的一部分,车水马龙,修士往来如织。
可自从那位惊才绝艳的坊主莫名失踪,魔灾又骤然爆发,此地灵气渐衰,煞气滋生,终被周边几大宗门联手“接管”,成了他们商议“大事”的所在,美其名曰“屠魔殿”。
殿内,与殿外的清冷截然不同。
十根盘龙巨柱撑起穹顶,柱身上镶嵌的夜明珠散发出柔和却冰冷的光辉,将大殿照得亮如白昼。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灵茶香气,却也压不住那份暗流涌动的紧绷。
上首主位,端坐着一位身着天一宗标准月白道袍的老者,须发皆白,面色红润,周身气息渊深似海,正是天一宗此行主事之人,金丹后期长老——玄诚子。
他眼帘微垂,指尖轻轻敲击着紫檀木椅的扶手,发出规律的笃笃声,仿佛敲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
下方,分两列坐了三十多人,个个气息凝练,修为最低也是筑基后期,更有数位金丹初期、中期的修士。
他们分别来自青阳门、御兽宗、血煞教、妙音阁等宗门,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扫过大殿中央那片空处,仿佛能穿透厚重的殿门,看到外面那个正忐忑等待命运宣判的筑基小修。
“诸位,”
玄诚子终于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下了所有细微的嘈杂:
“关于虫巢坊市的归属,我等已商议三日。今日,该有个结果了。”
左手边,一位身着赤红道袍,袍袖绣着狰狞兽首的壮汉冷哼一声,他是御兽宗的长老,名为烈阳子,性子如火:
“玄诚子道友,何必再绕弯子?这虫巢坊市,当年是那‘虫魔’的老巢,此人以金丹修为,竟能拿出筑基丹、化灵丹这等稀缺资源,其秘密必然藏在这坊市之中!更遑论此地如今是抵御魔族的前哨枢纽之一,岂能继续由一个筑基小辈掌管?依我看,直接让他交出控制权,给他些灵石打发了便是!”
他话音未落,对面一位身着水蓝色长裙,气质清冷的女子便淡淡开口,她是妙音阁的执事长老,静仪仙子:
“烈阳道友,杀鸡取卵,非智者所为。强逼过甚,坊市核心区域那只金丹灵虫,还有那可能存在的金丹鬼卫,可不是摆设。更何况……”
她顿了顿,美眸中闪过一丝忌惮:
“那位‘虫魔’,只是失踪,可无人能证实他不能回来。以他上品金丹的底蕴,百年过去,凝结元婴也非不可能。若他日后归来,见我等如此对待他的基业和下属,这因果,谁来承担?”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安静了几分。
李乘风这个名字,即便过去百年,依旧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众人心头。
上品金丹,阵法宗师,哪怕只是散修,同阶几乎无敌,越阶而战亦非不可能,更有可能掌握着诡异的虫修之道和御鬼之术,当年纵横一时,若非他莫名消失,这虫巢坊市,岂容他们染指?
就算是有想法,也是宗门中的元婴修士前来。
“静仪仙子所言甚是。”
青阳门的代表,一位面容儒雅的中年文士,羽阳真人接口道,他捋着长须:
“强取豪夺,落了下乘,也易生后患。坊市内的刘家、邬家,早已暗中递了投诚之意,只求宗门庇护,甚至举族并入。那李家态度暧昧,但亦未反对。可见刘思义这坊主之位,坐得并不安稳。我等只需许以重利,让其主动献出坊市,方为上策。”
血煞教的一位阴鸷老者,血影老魔发出沙哑的笑声:
“嘿嘿,说得轻巧。那刘思义虽是筑基中期,看似懦弱,但能在那位失踪后,稳住坊市局面至今,岂是易与之辈?坊市核心的灵虫、鬼卫,虽不听他直接调遣,却与坊市共存亡,受他调度协防,这便是他的底气之一。再者,谁能保证,那人没给他留下什么后手?”
“后手?”
烈阳子不屑:
“一个筑基中期,就算有后手,又能翻起什么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