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被高周波武器切出的通道里,三具纳米武装跌撞着退了回来,姿态狼狈。他们的装甲板表面密布着深浅不一的划痕与凹坑,这些狰狞的痕迹让看起倒像是刚从工业粉碎机的齿缝间侥幸逃脱似的。
他们是黯月事件后部署在尖兵院的机动小队,专为应对尖兵院和周边接近围墙的重要设施可能遭遇的突发威胁而设。
但鉴于围墙战线是个无底洞,尖兵作为重要战斗力容不得随意安排,所以这里仅能分到半个小队的编制,三人而已。
然而,这三人无一不是从真实战场上接受洗礼过来的老兵……然而,即便是他们,在接连六次尝试后也没能把柯乐带回来。
“不行。”小队队长摘下了严重受损的面甲,露出一张被汗水和鲜血覆盖的疲惫面孔。
他眉骨上方有一道新鲜的裂口,鲜血正不断渗出淌过充血的右眼,这让他不得不半眯着眼。
“立起机动式防爆板的速度跟不上它们的攻击节奏。那些东西……也太快,也太刁钻了。”
所谓机动式防爆板就是一整面固定在轮式平台上的纳米武装同款装甲板,配有观察窗。需要卡死轮胎再往地面打下钢钉固定才能发挥作用……既不机动,也不防爆。
面对触之即重伤的攻击,防御永远是下下策。
他口中的“那些东西”指的就是包裹柯乐形成巨茧的纳米机器人集群。它们不仅表现出惊人的聚合与变形能力,更在攻击中展现出了高周波武器的特性——队长的面甲正是被这样一击擦过,防护层如同热刀切黄油般被撕开,留下了眉骨上的伤口。
队长心底暗忖,那一击若是再偏上几分,自己的尖兵代号恐怕就得换成“独眼龙”了。
这个带着些许自嘲的念头刚闪过,一股更深、更冷的寒意才迟滞地爬升上来——他方才竟未意识到,倘若那攻击的轨迹再精准些许,穿透的将不会是眉骨,而是直接掀开天灵盖,将里面的一切搅得粉碎。
小队退到了安全处休整,但也说明营救行动陷入了僵局。原因有二:其一,那团纳米机器人云质仿佛拥有了某种恶意,以极高的效率、多变且致命的方式阻挠一切靠近的企图;
其二,也是更让小队束手束脚的——他们无法使用真正具备决定性的重型火力。
若目标是货真价实的海鬼,哪怕是最难缠的异化型,他们也不必如此冒险贴近。作为非近卫流的尖兵,他们更擅长在中远距离以节点破坏炮之类的重火力进行区域压制和精确摧毁。
可这次的任务核心是营救,必须保证茧内目标的绝对安全。任何可能伤及内部的攻击和营救方案都被严格禁止。他们如同被缚住前肢的猛虎,只能以最谨慎、最受限的方式尝试撬开这枚危险的“核桃”。
一名队员正坐在一旁,由医疗兵处理他小臂处的贯穿伤。剧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低吼一声,随即语气烦躁地抱怨起来:“妈的……里面那个……真的确定是人吗?不是什么新型海鬼?老子打了这么多年海鬼,就没见过这么邪门又会咬人的纳米机器人!”
此言一出,旁边一直沉默伫立、脸色铁青的何泽猛地踏前一步,毫不掩饰自己的怒火:“注意你的言辞!里面的可是活生生的人!是必须确保安全的目标!”
气氛骤然紧绷,空气中弥漫起火药味。那名队员自知失言,但疼痛和挫败感让他别过脸,并没有立刻道歉。
“何泽!”候山珊及时上前,用力将情绪失控的何泽拉开,低声道,“别添乱!在里面拼命的是他们!”
她又转向救援小队,深深吸了口气,语气诚恳而带着歉意:“非常抱歉,各位同志……他、他也是关心则乱。我以101所的名义再次保证,茧内受困者是我们重要的研究员,身份绝无问题。恳请各位不要放弃救援的努力……她对我们至关重要。”
那名受伤的队员这才转过头,闷声道:“算了,就当我没说……我也不好,不该用海鬼打比方。”
他抹了把脸上的汗,看向被重新用防爆板封堵起来的通道入口,想着几分钟前凿穿自己手臂的攻击心有余悸。
“我也是在着急,从接到命令到现在已经快七十个小时了。大家轮着上都没怎么合眼。关键是那些鬼东西……太邪性了。
“没有依托于武器轨道,就一堆纳米机器人,怎么能做出那么灵活又狠辣的攻击?简直……简直就和我们遇到过的那种能驱使触手的海鬼一模一样……”
话一出口,那队员自己也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自己又习惯性地用上了“像海鬼”这样的比喻。
他连忙呸呸了几声,露出懊恼的神色转向候山珊:“对不住啊同志,我这张嘴……就是没把门!又胡说八道了!
队长这时也走了过来,他脸上的血已经粗略止住。
他指向防爆板后的方向,提出了另一个观察到的疑点:“还有个问题。你们说那些都是失控的纳米机器人集群,但是颜色……不太对劲吧?我不确定是不是这起事故的特例,但据我所知正常的纳米机器人在未完全成型前,基础色只会是灰白色。里面的那个……颜色看起来要深得多、甚至更接近……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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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又让周围空气冷了几分。
在这个时代,纯粹的、足以吞噬光线的黑色几乎是海鬼的专属象征。在许多前沿报告和士兵的口耳相传中甚至被视为不祥的象征。
“为了对我的队员负责,请原谅我必须再次向你们确认一次,里面的所有供能系统,包括那个实验台本身的能源,以及任何可能为纳米机器人提供动力的内置电源,全部都中断了对吧?百分百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