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晖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望向外面。
庭院里的羊角灯笼在夜风里摇曳,橘色的光影忽明忽暗,照得墙角的石榴树虬结的枝桠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鬼影。
连廊下挂着的铜铃都没了往日的清脆,只偶尔发出几声沉闷的晃动声。
“爷爷,您都走了半个时辰了,歇会儿吧。”
元亭站在一旁,双手紧张地攥着衣角。
他穿着一身月白长衫,领口还沾着一点墨渍。
方才在书房候着时,他本想练字静心,却连笔都握不稳,写废了三张宣纸。
自小到大,他习惯了躲在爷爷身后。
元家的生意、人脉、甚至勾连势力的事,元晖从不让他沾手。
如今骤逢变故,他除了心慌,竟想不出半句能宽心的话。
元晖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瞪了他一眼,语气里满是烦躁。
“歇?现在怎么歇得住!”
“裴元峥那只狐狸,不安生做他的大帅,享他天下第一权臣的福,偏要放出瓦岗有金矿的消息,这明摆着就是设套!”
“可这个套却让我不得不钻!”
“现在真正棘手的是,元福没了消息。”
“万一他被裴元峥的影卫抓了,咱们和突厥的合作、给瓦岗送粮的事,不就全暴露了?”
话没说完,元晖突然捂住胸口剧烈咳嗽起来。
咳得肩膀不停颤抖,脸色从潮红转为苍白。
元亭连忙上前递过一盏温热的茶水,却被他一把挥开。
茶盏“哐当”一声摔在地上,青瓷碎片溅了一地,茶水浸湿了元亭的裤脚。
“没用的东西!就知道递水!”
元晖喘着气,眼神里满是失望。
“你……你去账房看看,上个月给苏威送的那批顾恺之的字画,他有没有回话?”
“还有,让墨鸦来见我,现在就去!”
元亭被元晖的怒火吓得缩了缩脖子,喏喏应着,转身快步走出书房。
走廊里的风带着夜露的寒气,吹得他打了个寒颤。
他路过西跨院时,瞥见几个穿着黑色劲装的汉子正坐在石阶上擦刀,刀身反射的冷光在夜色里格外刺眼。
那是元家养的死士,平日里都藏在城外的庄子里,只有遇到大事才会召回府中。
见到这副场景,元亭心里更慌了,脚步也加快了几分,几乎是小跑着去了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