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板在撬棍的蛮力下发出刺耳的呻吟,木纤维断裂的“噼啪”声清晰可闻。尘土从门框簌簌落下,落在江、李二人紧绷的肩背上。门缝处,已能看到外面人影晃动,以及刺刀偶尔反射的、来自照明弹的冰冷寒光。
“砰!”
一声枪响,并非来自门外,而是指挥部内!趴在窗边的警卫员率先开了火。他枪口吐出的火焰瞬间照亮了他年轻的、沾满血污的脸庞,也照亮了窗外一个正在试图靠近的模糊身影。那身影猛地一顿,向后仰倒。但这声枪响如同投入滚油的冷水,瞬间引爆了门外所有的攻击欲望。
“哒哒哒哒——!”
密集的子弹如暴雨般泼向指挥部,木门瞬间被打成了筛子,更多的泥点、木屑和炽热的金属碎片在室内横飞。江副参谋长和李副师长几乎同时缩身,紧贴着墙壁。子弹打在文件柜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将里面的纸张打得粉碎,白色的纸屑混合着硝烟在空气中狂舞。
“节省弹药!等他们冲门!”江副参谋长在震耳欲聋的枪声中吼道,声音嘶哑却异常稳定。他侧身,快速从观察窗一角向外瞥了一眼。至少有三个方向的敌人在交替开火压制,更多的黑影正利用弹坑和断壁向指挥部匍匐靠近。他们训练有素,配合默契,显然不打算给屋内人任何喘息之机。
门外的撬动变成了猛烈的撞击。“咚!咚!”沉重的撞击声一下接着一下,门轴处的裂缝在扩大,整扇门都在剧烈摇晃,门后抵着的文件柜也在地面上一点点向后滑动,发出令人心焦的摩擦声。
李副师长深吸一口气,那口气里满是尘土和血腥。他不再看门,而是迅速扫视屋内,目光落在那扇被炸塌了半边的后门框架上。虽然外面也有敌人,但那里结构破损,或许……
“老江,”他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穿透了枪声和撞击声,“不能都耗死在这儿。我数到三,我冲后门吸引火力,你从侧面那个被炸开的豁口……”
“放屁!”江副参谋长猛地打断他,眼睛在黑暗里灼灼发亮,“要死一块儿,要冲一块儿!‘磐石’没教过怎么分兵断后!”
李副师长看了他一眼,没再坚持。就在这一刹那——
“轰隆!”
一声不算太剧烈的爆炸在门外很近的地方响起,气浪将本已摇摇欲坠的木门彻底炸开了一个大洞!灼热的气流和呛人的烟雾瞬间涌入。紧接着,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从破洞中被扔了进来,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叮叮当当”地滚动,发出不祥的声响。
是手雷!
“趴下!!”
江副参谋长的怒吼和李副师长的动作几乎是同步的。两人猛地向侧后方扑倒,几乎在同时,那枚手雷轰然炸开!
巨响、火光、以及无数细碎致命的破片在狭小的空间内疯狂迸射。爆炸的气浪将本就歪倒的沙盘彻底掀飞,碎木和泥土四溅。江副参谋长感到一股灼热的气流和巨大的力量猛地推在他的背上,将他重重砸在墙上,耳朵里瞬间灌满了尖锐的嗡鸣,世界的声音都变得遥远而模糊。他眼前发黑,嘴里满是腥甜的铁锈味。
几秒,或者十几秒,时间感在震荡中变得混乱。他挣扎着想动,左臂传来钻心的剧痛,可能被破片划伤了,也可能骨头出了问题。他咳出一口带着尘土的唾沫,模糊的视线努力聚焦。
硝烟稍稍散去,他看到李副师长倒在离他不远的地方,额角淌下一道刺目的血迹,但人还在动,正试图撑起身体,右手依然紧紧握着那把盒子炮。
而门口,在弥漫的硝烟和手雷爆炸后的余烬微光中,一个头戴钢盔、端着冲锋枪的敌军身影,正从被炸开的破洞处,弯腰试图钻进来。钢盔下那双眼睛,在昏暗光线下,正警惕而迅速地扫视着屋内。
嗡鸣的耳边,江副参谋长听到了自己沉重如风箱的喘息,听到了门外更多逼近的脚步,也听到了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他左手似乎失去了知觉,但他用还能动的右手,颤抖着,一点点,一点点地,在身下的瓦砾中摸索。
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
是枪。
他握紧了它,用尽全身力气,将枪口抬起,对准了那个正试图侵入这片最后阵地的身影。
扳机,冰冷地贴着他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