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公主对王兄的一片情深意重,当真是叫人感动……只是,本王希望有朝一日,你不要后悔你今日为他所做的一切就好……”
沉沉语声,低哑暗郁,像是粗粝的钝刀,狠狠磨在铁器上一般,发出刺耳的动静,偏偏,却又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笑意,如同不见天日的夜枭,鸣唱着只得自己可知的恶毒诅咒。
夏侯缪萦突然只觉,一片不寒而栗。
赫连烁却在这个时候,蓦地松开掐在她颈项上的灼烈大掌,那细腻白皙的皮肤,瞬时漫开五个鲜红的指印,像是一副皎洁的宣纸上,晕开的一簇簇妖艳鲜血,触目而惊心。
突如其来的自由,让大片大片的空气,争先恐后的闯入夏侯缪萦的喉间,太多了,多到噎在胸口处,上不来,也下不去,硬生生的卡在那里,呛得她不断的咳嗽,几乎连眸底最深处的泪意,都咳出来,仿佛惟有这样,就可以忘却因为男人谶语一般的字字句句,带给她的说不清道不明的种种恐惧。
赫连烁凉薄的望住她。
“夏侯缪萦,本王只希望,将来,你会比今日所遭受的一切,还要痛苦百倍千倍……”
抬眸,夏侯缪萦望向他。眼底婆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赫连烁冷冷一笑。转身,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夏侯缪萦心底起伏未定。只望着他毓秀挺拔的背影。
男人修长的双腿,却突然一顿。
“对了,替本王恭喜三王兄,他终于如愿以偿的拿到了兵权……”
邪肆而清冽的嗓音,早已恢复成他一如既往的模样,赫连烁头也未回,惟有悠悠语声,响彻在空荡的宫殿里,像是幽冥地府里爬出来的一条冷蛇,缓慢的夏侯缪萦的脊背上溜过。
夏侯缪因却只觉心底一颤。
宫门外,日光灼灼,洒下一天当中,最炽烈的光芒,刺入双眸,涩涩的疼痛。
夏侯缪萦推开书房门的时候,偎依在赫连煊怀中的容珞琬,柔弱的身子,似微微一僵,却动也未动,任由男人维持着将她抱紧的姿势。
赫连煊望向突然出现的女子,清冽寒眸,如掠在湖上的一缕碎光一般,闪烁了一下,但旋即沉静下来,只轻轻伸出手去,将怀中的娇躯,推了开来。
夏侯缪萦站在原地,只觉双腿沉重,如同灌了千斤重的铅石,挪不动半分。混杂的脑海里,刹那间,似掠过无数的念头,又像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到,惟有耳畔,嗡嗡作响,发出不知名的轰鸣声。
容珞琬仿佛直到此刻,才意识到眼前的情势,微微垂下的眼眸,依稀可见,水光粼粼,晶莹如珠的眼泪,欲落未落的凝结在瞳仁深处,卷长而浓密的睫毛,沾了湿意,像是被露水浸过的蝴蝶羽翼,扑闪出叫人心怜的轻颤。
“缪萦妹妹……不是你看到的这样……我跟阿煊,没有什么……”
纤细而柔软的身段,在夏侯缪萦面前,缓缓站定,温婉嗓音,从容珞琬轻启的红唇间,怯懦的试图解释着什么。
说这话的女子,微微垂着头,露出一小截白皙滑腻的玉颈,像是上等的瓷器,细致幼滑,毫无瑕疵。
夏侯缪萦忍住想要抚上自己脖颈的冲动。那里,几日前,赫连烁留下的鲜红指印,早已散了去,却另有点点青紫痕迹,不规则的布满她的皮肤……那是属于赫连煊独有的,专属的印记……欢爱犹在,他却已拥他人入怀。
夏侯缪萦有千百个理由,在说服自己不应该在意,却终究,没有一个成功。
她没有望向站在不远之处的那个男子,心底却如此炽烈的期盼着他的解释。
仅此而已,已是无法言说的悲哀。
但赫连煊,只是低沉的开口道:
“琬儿,你先回房吧……”
一句话,令夏侯缪萦整个身子,如堕冰窖,四肢百骸,一片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