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瞥了对面的女子一眼,容珞琰一把柔媚的嗓音,越发的漫不经心:
“所以,当水姑娘听说暂时亦不需要她帮忙的时候,她便回唐国了……”
赫连煊静静的听着这一段漫长的事情,一时沉吟不语。当初,他深受“海棠千夜”的折磨,正是由那“九指毒医”水君泽,一直替他续命的,若非他以‘天仙子’为他压制‘海棠千夜’的发作,他也许早就命丧黄泉,或许也撑不到遇见夏侯缪萦之日。
如果他真的早在身中剧毒的时候,就已经一命呜呼,是不是如今的一切,也就不会发生。眼前的女子,也不会因为他,承受了那么多的痛苦。
赫连煊不由的望向那此时此刻,依偎在另一个男人怀中的女子。
前尘旧事,在这一刹那,像是绝了堤的潮水一般,倾泻出来,将他紧紧包围住。
那些她曾经为了替他解毒,而付出的心力,那些为了替他解毒,不惜划损自己的手腕,以血为引的道道疤痕,回想起来,赫连煊突然发现,它们竟原来如此清晰的刻在他的心头,每一滴由她腕上流出来的鲜血,都曾经是她深爱着他的一颗心的一部分。
但那样如血的情深,却被他轻易舍去了。
多么残忍,而又多么愚蠢。
他用失去了她三年的代价,终于明白了她对他的重要。
只是,如今,她对他的爱,大抵也随着她皓腕上那曾经累累的伤痕,一并消失了吧?
心痛如刀绞一般,直抵灵魂最深处而去,硬生生的撕烂,再难修补。
赫连煊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那‘钩吻’的毒,是她给琬儿的?”
眼下,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赫连煊望向那被剧毒侵袭的面容苍白如纸的女子。
她是那样的娇小,脆弱,像一只淋湿了的小奶猫一样,无助的依靠在另一个男人怀中仿佛,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会像一缕烟,一捧雾一般,转瞬消失的无影无踪。
赫连煊本能的就想要将她抓紧,牢牢禁锢在他给她的世界当中。只有他。但是,那被他几乎崩断的紧握的双拳,却惟有一片干涸的血渍,残留在他的掌心,翻卷的皮肉,像一个巨大而丑陋的笑痕一般,嘲讽着他如今的痴心妄想。
他没有资格奢求更多。除了,她一定不能死。他一定不会让她死的。
“解药是真的吗?”
问出这句话的男人,寒眸凛冽,定定的钉在容珞琰的身上。像是恨不能穿透她的瞳孔,直望到她的灵魂深处一般。
这还是,自从她踏进这里,第一次正视她。不过却是为着另一个女人。
容珞琰似乎并不觉得怎么难受。一张嫣红似血的唇瓣,依旧挂住抹不温不火的笑意。
“解药是水姑娘亲自配制的,交到妾身手里的时候,并没有拆封……至于这解药是真是假,妾身就不清楚了……毕竟缪萦妹妹才是那个医术高明的毒圣传人,况且事关她自己以及景侍卫的安危,妾身相信缪萦妹妹一定能认出解药是否有用……”
女子语声淡淡,漫不经心的就将问题,抛给了岑立夏。
一时之间,屋里所有的人,都不由望向她。
岑立夏能够分辨的出,其中的关切、焦灼、担忧,以及深深的不安。
“夏儿……”
司徒锐低声轻唤着。
岑立夏知道,若她不及时做出决定来,她与景大哥,都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手中的暗红丹药,兀自散发着阵阵异香,沁人心脾。
除了没有毒之外,岑立夏并不知道,它是否真的是“钩吻”的解药。
那个名唤水盼儿的女子,竟然配制出了失传已久的“钩吻”,还找到了解药。
那会是怎样一个女子?
岑立夏突然对她很好奇。
但她知道,她不需要着急,总有机会,她会见到她的。
望着手中的青瓷白釉瓶,岑立夏倒出其中的一枚丹药,毫不犹豫的送入口中,待得那苦涩的药香,在舌尖渐次化开之后,女子将另一枚解药,递给了身畔的司徒锐:
“将解药喂给景大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