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我吧……”
语意平静的如同一滩死水,再也激不起半分的涟漪,赫连煊定定的望向对面的女子,凉薄的唇,一字一句的吐尽喉咙里的惨淡:
“岑立夏,如果这能够让你好受些的话……杀了我吧……”
如果能让她不再陷入这样的苦楚之中,如果能够让她不再恨他,那么,他会甘之如饴的迈向死亡。
或许,只有他的死亡,才能够让她与他都一并解脱。
一了百了。
没有他,从今往后,她会过的很好。
只要她过的很好,只要她好好的活着,他又有什么可奢求的呢?
他所作的一切,不正是为了这个目的吗?
既然如此,他还有什么不舍或者留恋呢?
赫连煊心意已决。他早已心意已决。
被药力侵袭的双臂,绵软无力,但男人却依旧艰难的拾起桌上的匕首,然后,他伸出手去,小心翼翼的扯过女子的皓腕……曾经那样灼烈如火的大掌,此时已是冰凉一片,微带薄茧的指腹,无力的贴在岑立夏的手上,磨得她整颗心都仿佛一疼。
女子下意识的就要将手收回来。
但赫连煊却固执的将她握的更紧。
这一来一去,已用尽了他仅剩在体内的最后一丝力气。赫连煊需要死死咬紧牙关,才能够抬起手,将那包裹在锋锐匕首外面的那一层银质的刀鞘拔出,然后,轻轻将刀尖朝向自己,将手中的匕首,送到了女子的手中……这样简单的一个动作,他做的却甚为艰难。每一步,都仿佛泣血一般,隐忍着、痛楚着,却从来没有想过退缩。
那冰冷的刀柄,被硬生生的塞到岑立夏的掌心中,泛着青冷寒芒的锋锐匕首,被摇曳的烛光,照在那平整的刀身上,愈显阴森,似乎散发出阵阵嗜血的欢快。
她紧紧握着刀柄。刻在其上的繁琐花纹,死死硌着她滑腻汗湿的掌心,如此的生疼。
她颤抖着双手,想要抵上男人的颈间,她知道,只要她用这锐利的刀刃,在他脖子上,轻轻一划,他的动脉,就会有喷涌的鲜血,如同风一样,涌将出来,到时候,她便可以替司徒锐报仇了。
但是,她做不到。她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握在手中的匕首,似有千斤重,炙烫、灼热,迫的她再也握不紧。
手一松,沉重的利刃,瞬时跌落在地,发出一声极清脆的声响。
岑立夏望向面前的男人,像是要将他从她的眼睛里剜出一般的力度,她望着他,一字一句,开口道:
“赫连煊,此生此世,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是呀,她再也不想看到他。因为她知道,如果再见他,她真的会杀了他的。
她知道,她对不起司徒锐。
司徒锐……心底重重的掠过这三个字,岑立夏不再多想,她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找到他,哪怕只是他的尸首……找到之后,她又能做什么呢?
她不知道。
不再看对面的男人一眼,岑立夏跌跌撞撞的冲出了客栈。
奔驰的骏马,全无方向的在小路上奔波着,不知将要去向何方。
岑立夏只是不断的打马前行,试图逃离身后的一切,试图逃离那个男人带给她的一切苦难。
她不知道她走了多久,走了多远,直到身下的马儿,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重重跌倒的同时,也将她抛了出去。
意识模糊之际,岑立夏似乎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她的面前。
那是一个原本应该已经死了许久的男人。
就这样死去,也很好。
这是昏迷之前,岑立夏最后的一个念头。
然后,她便什么也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