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这是膳房,倒不如说,这是一个宴请宾客的小朝堂,在座之人皆分席而坐,中间是扭着腰肢翩然起舞的仙娥,身侧是不断添酒布菜的侍女。
靡靡丝竹声合着仙人们的高谈阔论之声,交织成杂乱的繁杂之音,隆隆灌入耳朵里。
朱珠与湫漪同席,位于伽兰右下方。
此时的湫漪一改往日的高冷,苦口婆心地与朱珠讲道理,告诉她,她先前见了伽兰不行礼的行为是不对的,诸如此类。
被折腾了一整日的朱珠胡乱地点着头敷衍,心思早就扑在那一盘盘热乎的佳肴上,任凭湫漪像个苍蝇似得在她耳旁嗡嗡叫个不停。
朱珠吃饱喝足的时候,湫漪也恰好说完了她的人生大道理,也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呈面瘫状的伽兰发话了。
她的目光掠过众人,落到朱珠身上,道:“这些年你修炼得如何?”
伽兰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朱珠正在用洛神花煮的水漱口,突遭此问,她险些将漱口水给咽了下去。
当朱珠把口中漱口水给吐了个干净,准备回答的时候,一直黏在伽兰身侧的苏怀柔却很是娇嗔地开了口,“帝君~您这般问,人家朱珠仙子又该如何回答呢?无论回答是还不是都不妥呀。”
苏怀柔一开口,朱珠立马保持警惕,她可不认为苏怀柔有这么好心,会替她说话,指不定又想折腾出甚么幺蛾子。
果不其然,苏怀柔甫一说完这话,还未停顿多久,又接着道:“依怀柔来看,该让朱珠仙子与人比划比划,正好来给这场宴会助助兴。”
苏怀柔话一落下,朱珠嘴角浮出一丝冷笑,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只是她还未开口反驳,湫漪便冷笑着道:“怀柔仙子好兴致,我竟不知与人比武还能助兴~”
朱珠亦满脸娇憨地附和着湫漪的话,道:“比武甚么的,我看就算了,这不刚用完膳,没折腾好,指不定就把肠子给扯断了,多划不来呀~”而后,她又装出一副羞怯的样子望向伽兰,道:“帝君,你可千万别笑话我,我胆子小得紧,是万万不敢在这么多人面前与人比斗的。”
朱珠本着恶心死苏怀柔不要紧的念头使劲儿装着傻白甜,事实上她是真不愿暴露自己底细的,未来究竟会怎样,她并不知道,或许,有一天她得知伽兰便是苍姬的转世,转而投靠了苍黎也是不一定的。
最后,伽兰并未让朱珠与人比斗。
无所事事的朱珠则开始新一轮的美食扫荡。
宴席上跳舞的仙娥换了一批又一批,直到再也没有新的菜式了,朱珠才放下手中的玉箸,百无聊赖地看着那群仙娥扭动着柔软的腰肢。
于她而言,那些所谓的歌舞表演着实没滋又没味,于是她的视线不知不觉便飘到了端坐于上席的伽兰身上。
伽兰面上依旧无甚表情,与她同席而坐的苏怀柔笑得简直要沁出蜜来,时不时给伽兰添酒布菜,或是满面娇羞地以手掩唇趴在伽兰耳旁说句悄悄话,又或是两眼含情地替伽兰整理整理头上的流苏,梳理梳理鬓角的发。
关键是每当苏怀柔与伽兰做完亲密的动作,便会挑着眼,得意地望向朱珠,像是在炫耀,又像是在挑衅。
起先朱珠不知苏怀柔这样做究竟有何用意,到了后来,她竟莫名觉得苏怀柔与伽兰看上去十分碍眼,像是有甚么东西堵住在了心里,无端觉着闷得慌。
同样觉着闷得慌的还有位于朱珠斜对面的白如风,百来年不见,他眼神中透露些落寂与沧桑,再也不是从前那副意气风发、云淡风轻的模样,朱珠不知他这些年究竟经历了什么,他被苏怀柔掏空的不止是身体,而是心。
这时候朱珠却对白如风厌恶不起来,莫名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之情。
等等!同是天涯沦落人?
朱珠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已经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怎会冒出这种奇奇怪怪的念头!
嘶~好奇怪,怎么头又开始痛了!莫非是这里面太闷了?
朱珠很是难受地捂着脑袋,对湫漪道:“里面闷得慌,我出去透透气。”
也不管湫漪究竟说了甚么,便捂着脑袋、冒着身体跑了出去。
冷月高高悬在如墨的天际,散发着清冷而朦胧的光,缕缕凉爽的风吹在朱珠身上,摆弄着她不断飞扬的黑发。
如果说先前只是闷,那么现在,则是实实在在的痛。
仿佛被撕裂、脑浆全部搅合在一起的痛。
这一波一波如潮水般涌来的剧烈疼痛,让她面色苍白地抱着脑袋蜷缩在地上,从背部渗出的冷汗早已浸湿她薄薄的纱衣,微风徐来,带着丝丝彻骨的凉意。
剧烈的疼痛并未因为她的蜷缩在一起而有所减弱,痛意一波更比一波强烈,到得最后,她甚至痛得在地上打滚,嘴唇都被咬得沁出血,腥甜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经久不衰得蔓延。
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一双修长白皙的手从黑暗中探了出来,将她拥入怀中,且轻且缓地揉着她的脑袋,而后,一股柔和的力量从那双手中传入朱珠的脑袋,翻江倒海的脑海就此消停。
直到这时,朱珠才发现,那人竟是伽兰。
冷梅香徐徐传入朱珠鼻腔,她莫名觉得自己呼吸有些困难,心跳快得仿佛失去了分寸,随时都会蹦出来一般,然后她脑袋一懵,糯着嗓子,道:“头好痛,我要你唱歌给我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