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波醒来时,对过往的记忆一片空白。
伴随着这样的空白,心中的感情仿佛也消失一角般,热量无法停驻在他身上,只能感觉到无尽的寒冷,连对自己重伤艰难的处境也冷漠到经不起波澜。
医院给送他来医院的人打了电话,很快,他见到了这名长相漂亮、气质有种说不上来的清澈舒适的赭发少年。
不知道是否是少年的长相太过出众,火焰般的暖橘色卷发,名贵猫眼石般的双眼,在看到他时,兰波忽然觉得大脑被某种情感袭击了。
想要同他交谈,想要了解他,想要……靠近他。
少年身上的每一根发丝都是快活的,仿佛昭示着他正肆无忌惮地享受着兰波锁缺失的那部分温度。
这份期待感,到底是什么?
少年自称中原中也,并告诉兰波,他在旧街爆炸边缘捡到了他。
如果说把他送来医院还算日行一善,那么中原中也如同打卡上班一样来病房监护的行为,处处充满违和感。
一个人真的会仅仅因为善心就对另一个人施以如此大的援手吗?
但事实上,过了这么久,中原中也确实没有表现出一丝目的性,或者希望从他身上得到利益的意图。
除去最开始几日动弹不得,兰波已经能坐起来。
中也向护士借来几本书让他解闷,自己则跑去外面赚钱。
根据他话语中透露出的,那恐怕并不是什么安全的工作。
中也的探病时间很有规律。
每到中午和晚上,兰波习惯性把书平放在腿上,时不时看一眼看向门口,等待着少年。
门开了,先是一只手提着的饭盒从门缝里探出来,炫耀般晃了晃,随后中也用力一推门,带着率性的笑容,钴蓝色的眼睛明亮:“看看我今天买了什么。”
兰波知道中也在等他捧场——从这方面来看,中也确实还是个孩子——他做出感兴趣的表情,果然等到对方兴致勃勃地解说今天的菜色。
让他觉得……有些可爱。
香味从他手中飘来,兰波向病床里让了让,方便中也能在床头和他一起用餐。
中也饭量大,用餐习惯却赏心悦目,吃完勤快地帮两人倒上热茶,端起来时,又十分养生地吹了吹热气。
养病的日子安逸而日常。睡眠,吃饭,听中也讲外面的事。
明明普通人都会这样陪伴病人,兰波却觉得他似乎对这样的节奏陌生到有些手足无措。
“家”这样的词汇,忽然跳入脑海中。兰波愣了一下。
兰波从醒来就发现,自己拥有仿佛与生俱来的本能。
哪怕没有记忆,他也能轻易判断出饭菜是否下毒,判断出少年的下一个动作是否将掏出武器攻击,维持这样紧绷的状态对于重伤恢复期的他如同喝水般轻松。
他不禁怀疑起自己失忆前的身份。
但也许是因为中原中也总是神采飞扬,消弭了一部分危险氛围,也有可能因为年轻点的护士总是红着脸来问他还有中也的联系方式,他不知不觉之间仿佛也被卸下一部分警惕,连吃饭都只粗略看一眼就开动,为此中也还批评过他。
如果说此前的自己在做的恐怕并不是什么良善之事,那中也……也许就是他的另一个极端吧。
中原中也并没有对兰波讲过太具体的工作内容,但却会说一些趣事给他解闷,让兰波隐约能瞥见他多么意气风发地游走在黑与白之间的世界。
医生以为他们是兄弟,有时会叫中原中也出去谈论兰波的病情。
两人站在虚掩的病房门外,兰波眼尖地看到中原中也毫不犹豫接下了不斐的医疗费单据,还塞了一些小费。
托中也的福,兰波所在的病房和服务都升级不少。
熟悉法语,有给小费的习惯,聊天时提到的欧洲的地名……
这些信息隐隐刺痛着兰波,提醒着他他的过去与之相关,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每次见他思虑过度,按住太阳穴,中也不管在写什么资料,都会抬起头关切地看他:“头又疼了?要不要我帮忙叫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