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铺开遍大江南北,有些是挂了牌明说东家是虞归晚的,有些则是作为探听消息的暗桩,这麒麟城的粮铺就是其中之一。
明面上主事的是掌柜,从未见东家露过面,但生意也照常做,只是这铺子里的人上至掌柜下至伙计都没有见过虞归晚。
他们要么听命于佟潼,要么就是陈妇培养出来的人手,对那位手握兵权彪悍无比的主子,他们多有钦佩和仰慕,若将来有幸能得一见,确实死而无憾。
佟潼没有满口应承下来,却也说道:“主子和姑娘已回南柏舍,麒麟城之事又牵扯甚广,主子必会率兵前来,到时主子若是召见,我自会带上你们。这些日子你们做事也算得上尽心尽力,姑娘来信也多为夸赞。有了姑娘这话,哪怕不得主召见子,只要你们不生二心,将来也必有好前程。麒麟城又算得了什么,等日后有机会你们能出关看看就知什么叫遍地黄金了,如今才哪到哪,主子的本事你们还没瞧得着两分,且忠心着听吩咐办事,自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关外的金山和黑石矿,掌柜也略有耳闻,再听佟潼这般说,就更笃定了。
他的腰背弯得更恭敬,堆笑道:“是,多谢大掌柜提点,小的和底下这帮人定会尽忠为主子办事,还请大掌柜在主子和姑娘面前为我们美言几句。”
佟潼自是知掌柜的为人秉性是个可靠的,否则也不会留他在身边做事。
想要奔个好前程也不是什么错,谁还没有点私心,且姑娘也说过‘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只要这些人不背叛主子,许他们些好处也是应当的,况且还是这样烽火连天的年月,谁也不是平白无故给人干活做工的。
她也不是那种不讲人情世故的人,便笑道:“我记下了。”
掌柜先是感激涕零,随后又问道:“可要派人去燕州和云州驻兵的地方探探?”
景宁侯府可不止在他们这一家购粮,满城中的米行粮铺都有往那边送的,他们送过去的粮食倘若出了岔子,没被及时吃进士兵的肚里,耽搁了主子的大事岂非不妙。
佟潼轻轻摇了摇头,道:“这几日麒麟城中风声鹤唳,人心惶惶,各处都严防密守,若从外头派人打探必是不妥,恐惹人注目、打草惊蛇,反而对我们不利。你和你手底下使唤的人从今日起都别外出,铺子也别开门,歇业的牌子就这么挂着,其他事我会另外安排人去办。你们来这半年有余,平日里跟同行多有往来,城民也熟知你们,有些事让你们去做反倒不方便了。”
掌柜是听吩咐做事的人,又十分的识趣,听之便知道有些事不是自己能打听的,就没有再多嘴,又回禀了些别的事才退下去。
佟潼放下才收了一半的棋子,将目光转向微波粼粼的池面。
破败了一整个寒冬的残荷终于在气温回暖后缓缓抽出新芽,几个还未留头的小丫头撑着小竹筏划向荷塘中央,弯腰曲背采摘新鲜的嫩荷叶,用来做莲叶羹,再拿去岁磨的藕粉制些藕粉桂花糕。
女孩儿们的嬉笑清脆悦耳,格外好听。
她也跟着笑起来,却是无声的。
麒麟城再繁华,宅院再精致,也终究不是她的家,唯有北地的那处小小村庄才能让她有思乡之情。
“她们都在下面玩,你怎么不去?”
掌柜若是还在,怕是会被吓一大跳,凉亭上分明只有佟潼一个人,她这是在跟谁说话?
殊不知亭柱后面还藏着一个身影,待佟潼出声问了才慢慢现身。
也是个小姑娘,发丝自然卷曲,像被雷劈过那般炸开了毛,使得她的脑袋看上去比别人大三圈。
半边脸有烧伤留下的丑陋疤痕,嘴角往下耷拉,眼睛看人的时候也是阴沉沉的,又黑瘦得像山上的野猴,给人的感观更不好。
她是佟潼偶然间在南边救的一个小药人。
民间有炼制秘药的人会从拐子手中买走身体健康的幼童,将这些幼童带回去炼药试药。
幼童受尽煎熬和折磨,多半都会在痛苦中死去,能挣扎活下去的也都变得非人非鬼,看着十分可怜,却没人敢救他们。
佟潼之所以能救下这个小药人全因她身边有健壮的护卫,又能拿出足够的金帛让对方满意,对方才同意将这个快被折磨死的小药人给她。
小药人都不看旁的,只盯着佟潼,也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