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如建木愿意化身成丹鼎司的丹士,在繁忙的街口支着旗子,进行一下午枯燥乏味的义诊一样。
它活了太久,无趣的生存如同一滩死水,最终难以克制地为凡俗的滔滔红尘所吸引,哪怕只是一盏普通的龙尊花灯,都足以令他流连忘返。
景元并非自傲的人,他始终谦逊、审慎、力求万无一失,但这谈判的筹码过分有力,令他信心倍增。
直到,郁沐捋了一把额发,饱满的额头下,那双黑金色的裂瞳弯起,露出一丝释然的、阴谋得逞的笑意。
他拔出枝刃,反手握进掌中,唇角微弯,勾起一个冰冷又傲慢的弧度。
那一瞬,景元如遭重击,他的手指像伸进冰水里浸泡过一般,丝丝恶寒冲上头顶。
只有确信猎物踩进了牢不可破的圈套,猎人才会露出那样不加掩饰的、猖獗的嘲笑。
郁沐,不,建木在谋划什么?!
他条件反射地攥紧石火梦身,挡在身前,神君在身前凝聚,然而,这次不是先前你来我往、势均力敌的小打小闹。
郁沐陡然丧失了理智,恶意滔天,摧毁众人的阵线,发起狂猛的进攻。
他猝然前冲,身影在地面拉起一道长丝,仅是手腕震荡,便轰碎了尚未成型的神君,一刀背打晕白珩,踹飞景元,右手化成枝叶,向丹枫抓去。
叮!
镜流抡起一阵剑光,剿灭了延伸出的枝条,被震得后退几步,怒不可遏地朝丹枫大吼:
“饮月,你发什么呆!”
刚才,郁沐的枝叶差点就贯穿了丹枫。
丹枫回过神来,神情由犹疑、痛苦、转为沉郁的敌意,重渊珠在掌中转动,水龙俯冲而下,试图击退郁沐的冲锋,谁知对方身前骤然展开一道泛着金光的屏障,将一切云水都挡了回去。
丹枫根本来不及逃。
郁沐与镜流缠斗了不到十秒,便一枝条将人抽进海里。
在镜流坠海的巨响中,万千条细嫩的枝叶拔地而起,抓住踏虚的龙,将对方裹了起来,如同一个深棕色的茧。
“丹枫……”
景元踉跄着爬起来,抓住石火梦身,过度透支力量,他几乎已经无力召唤神君。
他只能看着那深棕色的茧逐渐收缩,结成密不透风的球,将好友包裹在内,不知音讯。
——
丹枫屏住呼吸。
鼻息间满是枝叶破碎后挤出的草木清香,浓郁到发腻,香气顺着鼻腔进入肺部,像是把整个呼吸道都腌透了。
四周传来细密的声响,像是枝条在持续封锁、缠绕,但这里并不暗,叶片散发青黄色的光点,如同萤火,照亮了面前狭窄的树壁。
这似乎是个球形,丹枫想。
很快,他就没有多余的精力思考自己如今的境况了。
粗糙的枝蔓从四面八方涌来,缠住他的四肢,皲裂的树皮在伸展中摩擦他的手臂,带起细密的尖锐的痒意。
它们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伸入宽大的衣袖,沿着肌肉的纹理生长,直到彻底捆住手脚,咬紧猎物的躯干。
丹枫难受地垂着头,在这窘迫的折磨中,听见了一道近在咫尺的声音。
有什么落在了他面前,发出了哒的一声。
紧接着,一只光滑又细腻的手掐住了他的下巴,没有用力,仅仅是指腹在下颌线与颈动脉外侧的皮肤处摩挲,像是在检视、或者……爱。抚。
丹枫脑子里突然蹦出这样荒谬的词汇,突兀到他自己都自嘲,诧异非凡。
他一定是疯了,或者说,从他对建木抱有异样的情愫开始,他就已经疯了。
持明也有魔阴身吗?要不然,他怎么心中一点恶心和反感都没有。
很快,对方不再满足于用手指丈量他的骨相,它慢慢地落在他的耳廓、唇角、以及,他的龙角。
这情景,让他想起了在倏忽之战的战场上、第一次见到建木的场景,那时,那家伙也是如这般冷酷地探索着他的外表,说着一些似人非人的鬼话。
在他走神时,对方忽然凑近了,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耳廓,丹枫一惊,一个濡湿的东西含住了他的耳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