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回到住处,这个名字依旧盘桓在沈慈脑海中。
沈慈平直的躺在床上,手里握着藏羚羊角,双手一动不动搭在上腹,沉稳的闭着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如果他的感觉没有疏漏,这个名叫南喀萨恰依的男孩,应该就是古沌天。
不大的年纪,古沌天就已经有了日后山峦重岩一样的身躯雏形。
那张古铜色的宽厚面庞,虽然青涩,却依旧能看出古沌天未来的轮廓。
沈慈想到这里,手指微动,轻轻点了点手心的藏羚羊角。
如果南喀萨恰依就是古沌天,那么从古沌天现在的状况来看,他的愿望,应该并不难猜到。
无非是报复几个欺负过他的人,拿到藏区的控制权,强迫所有人闭口不谈他无法言说的血脉。
既然已经知道古沌天的未来,想实现这一点,他有千百种方法,能让赞普暴毙、其他人倒霉,再拉古沌天一把。
七天而已,完全足够了。
可那是旅社想要的结果。
不是他想要的,更不是苗云楼想要的。
沈慈薄薄的眼皮一动,心跳迟缓的漏了一拍,怎么也睡不着,只好默默睁开双眼,看着黑洞洞的屋顶。
藏区人喜爱鲜艳的颜色,赞普为了藏神的预言,更是对他们的安排相当奢侈。
给他们安排的住处,连屋顶的房梁都是描金勾彩,窗和露明粱柱均施以青绿彩画
在屋檐下悬挂了红、蓝、白三色条形布幔,周围饰黑色窗套,转角部位稍稍凸起,插五色布条做成的“幡”,迎风招展。
沈慈这是什么意思,五种颜色按藏区佛经的说法,象征着地、水、火、天、云。
这原本是敞亮的意向,颜色也鲜艳而活跃。
然而在没有月光的黑漆漆屋子里,那鲜红描金的雕梁画栋,却像是黑暗中藏匿的血盆大口。
隐隐颤动的五色经幡挂在人头顶,在墙壁上打下浓稠的阴影,不像是佛祖保佑、超度冤魂,却像血涔涔的恶鬼前来索命。
沈慈看了一会儿,就觉得心烦意乱,不由得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他不想承认,自己是因为苗云楼最后的那个含泪的眼神而心烦意乱。
更不想去思考,等自己结束过两个景区,意识会不会陷入一片黑暗,就像死亡一样,再也无法醒过来。
无数纷繁复杂的思绪缠绕着沈慈,让他根本无法静下心来,安然睡去。
沈慈俊秀修长的眉眼微皱,“啧”了一声,不由得翻身下床,仔仔细细的观察起这间屋子。
藏区的贵族还真是财力雄厚,给外乡人安排的屋子,都这么华贵。
屋子内沿墙摆设着雕绘繁密的藏式木柜,墙上挂锦缎托裱的唐卡,地上铺满各种彩色图案的藏式地毡。
房间内的每一个角落,都被鲜艳的颜色和各种纹样填满了,整个室内空间几乎没有空白无饰的地方。
沈慈原本是因为睡不着才下床,观察了几眼后,现在倒是真的升起了一丝兴趣。
这间屋子从装饰上来看,自然华贵无比,然而这样奢侈的内饰,又是由什么人创造的?
他被苗云楼叮嘱过许多民俗,知道藏区只有百分之五的人是贵族,财富全部掌握在他们手中,其余百分之九十五的农奴,都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
这些农奴很多都是因为种不起田地,于是身家性命都被捏在贵族老爷手中。
这间奢靡而昂贵的屋子,理应就是农奴们创造的价值,可他们在哪里?
那么这些数量庞大的农奴,显然应该随处可见才对,然而直到现在,他已经进入藏区半天之久,为什么一个农奴都没有见到?
是古沌天回忆中的藏区并不像现实那样残酷,还是这里另有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