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坐在妆台前,透过妆镜,望着站在她身侧替她梳发的松云,梅泠香轻问:“少爷昨夜出府去了?现下在何处?可回来了?”
&esp;&esp;松云捏着梳篦正往下梳,闻言动作兀然顿住。
&esp;&esp;为了宽慰自家小姐,她斟酌了片刻措辞,方才开口:“虽暂且未见回来,可听闻太太那边天不亮便派人出去找了,想必很快就能找回来。”
&esp;&esp;听她说的时候,梅泠香已在脑中细细筛寻关于婚事的记忆。
&esp;&esp;似乎隔着些岁月,许多细节与记不真切。
&esp;&esp;可章鸣珂新婚之夜离府,鸣珂昨夜离府,至今未归。
&esp;&esp;该不会她以为的梦,实则是前世真真切切发生过的?
&esp;&esp;此刻,她心绪已然恢复平和,倒没被自己的判断吓着。
&esp;&esp;既回来,则安之,前世种种苦痛尚未发生,救至亲、报恩情,许多她想做的事都来得及。
&esp;&esp;只是,她不会因着松云的话,便坐等着那大少爷回来。
&esp;&esp;若真如松云安慰她的那般,很快就能把人找回来,也不至于从天不亮找到这个时辰了。
&esp;&esp;梅泠香蓦然抬眸,隔着半敞的窗扇,望见庭院中一抹嫩绿春色。
&esp;&esp;她记得,章鸣珂今日直到深夜才回来,沐洗过后都散不去满身浓重的酒气,熏得她半宿没入眠。
&esp;&esp;因着章员外是喝醉酒死的,是以袁太太抹着泪拜托她夜里看顾着些章鸣珂,有需要就赶紧叫人。
&esp;&esp;当初她以为章鸣珂是被迫成亲,才一日一夜不回府,给她个下马威,好让她认清自己的身份。直到章鸣珂被人打断一条腿,成了残废,离家出走之前同她说的那番话里,她才明白不是。
&esp;&esp;那时,她让章鸣珂振作起来,章鸣珂失魂落魄坐在轮椅上,拍打着自己残废的腿,暗淡的眼神里涌着让人心惊的颓丧、不甘,他声声泣血:“振作?你看看我这条腿?你让我如何振作?无所谓了,哈哈哈,在你眼里,我从来就是个没用的废人,泠香,你看不起我,从一开始便是如此。”
&esp;&esp;“你和书院里那些清高的才子们一样,视我为地上的污泥!没错,是我耽误你了,但没关系,你们是天上高洁无瑕的云,只我是一无是处的烂泥,这世上自有能与你相匹的玉质郎君,我放过你,你也放过我好不好?休来管我!”
&esp;&esp;很奇怪,她记不太清章鸣珂平日里玩世不恭的模样,独对那一日的他印象深刻,以至于记得他困兽一般低吼的每一句话。
&esp;&esp;或许是因为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章鸣珂,亦或许,是因为章鸣珂说的话?
&esp;&esp;他说,她看不起他,从一开始便是如此。
&esp;&esp;泠香记得清楚,成亲前,他们从未见过,新婚之夜在喜房里才见得鸣珂,却听过他一些事,毕竟他在闻音县算是个“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