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今早送审的过程中,他也表现出了极不稳定的情绪。”控方停顿了一下,让众人足以领悟他的意思,接着面带遗憾:“而对方当事人约书亚·达勒有一位妹妹,8岁,毫无反抗能力。如果对他适用保释,就意味着一名被指控入室抢劫,同时有着中度狂躁症以及多次斗殴记录的嫌疑人,将要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长时间共处。”控方正视法官:“这绝不是一个好主意,所有人都明白。”说完,他从法官点头示意发言完毕。法官再度从眼镜上方瞥了一眼燕绥之:“辩护方律师……阮先生?”燕绥之冲这位老年朋友一笑:“刚才控方提到了约束力,法官大人,恕我冒昧问一句,您认为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产生约束,本质是因为什么?或者说一个人因为另一个人而自我约束,本质是出于什么?”“害怕。出于本能的,或者受其他牵制的。”法官停了一下又补充了另外两个答案,“尊敬,还有爱。”燕绥之又转头看向控方,“同意吗?”控方:“……”废话,法官说的能不同意?而且他确实也是这么认为的。燕绥之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干脆利落地将案件资料中约书亚·达勒身份信息那两页单独拎出来。全息页面展现在众人眼前。“这份资料内容全面清晰,唯一的缺陷是照片对不上年龄。”法官:“……”控方:“……”“但是没关系,信息足够了。资料上显示我的当事人约书亚·达勒1周岁时失去了父母,7周岁时最后一个长辈外祖母过世。这时候他外祖母收留的另一个孩子,也就是他妹妹罗希·达勒1周岁。”“这份资料上罗希·达勒的照片具体是她几周岁时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肯定不止1岁,也许5岁也许4岁?我再问法官和控方一个很小的问题。照片上的罗希·达勒胖么?”法官:“……”控方:“……”“有一点儿吧,但一般孩子不都这样脸上有肉么?不算胖。”法官回答完,瞪了眼燕绥之,“这和本次庭审有什么关系?希望你给个合理的解释,否则再这样胡乱问问题,就要给你警告了。”燕绥之对此毫不在意,笑了笑道:“照片上的罗希·达勒脸颊微胖,两眼有神,状态非常健康,正如法官大人所说,和一般孩子一样。”他顿了一下,“但这恰恰是最不正常的,因为她并不是一般孩子。她没有父母,是被我当事人的外祖母捡来的,而在她1岁到照片上5岁左右的这段时间里,那位善良的外祖母已经过世了,养着她的正是我的当事人。”“听审(四)要想顺利保释,必须得在保证金和保证人当中二选一,总得有一样。燕绥之不动声色地转了一下指环,一脸坦然道:“既然我已经站在这里了,保证金会成问题吗?”法官想了想,摇头道:“在酒城,我们并不提倡律师替当事人交纳保证金或者做保证人……”燕绥之挑眉:“联盟法律明文禁止了吗?”法官:“联盟倒是没有。”燕绥之:“酒城要造反自己一声不吭颁布了新的规定?”法官:“……”好大一顶帽子,谁敢接!燕绥之:“一切依照法律行事,所以有什么问题?”法官抹了把脸。两分钟后,法官终于拿起了他摸了半天的法锤,“当”地敲了一声。“全体起立。”燕绥之原本就站着,只是轻轻理了理律师袍,抬起了目光。“关于约书亚·达勒保释争议,本庭宣布——”法庭在这种时候显得最为安静,也作为肃穆。法官停顿了一下,目光扫了一圈,在控方和燕绥之身上都停留了片刻,最终沉声道:“准予保释。”……众人收拾着面前的东西,陆续往门外走。燕绥之转过身,顾晏正倚靠在椅背上等他整理。燕绥之想了想,决定要表现一下自己作为一个正常的实习生应有的情绪。于是他拍了拍心口,深呼吸了一下,道:“好紧张,还好没有结巴。”顾晏:“……”走下来的法官:“……”路过正要出门的控方:“……”“阮先生?”年轻的法官助理让光脑吐出一份文件,送了过来:“缴纳保释金的话,需要在保释手续文件上签个字。”燕绥之点了点头,接过文件和电子笔:“好的。”然后他转头递给的顾晏:“来顾老师,签字给钱。”顾晏:“……”这一步其实是他们昨晚商量好的,这也是顾晏选择让燕绥之上辩护席的本质原因。因为考虑到有些法官确实很介意律师来做当事人的保证人或者代为缴纳保证金。顾晏不上辩护席,不直接在法庭上进行对抗,也许能让法官的介意少一点。这本来是比较稳妥保险的做法,谁知道某人上了辩护席就开始无法无天,该委婉的一点没委婉……“顾老师你牙疼?”燕绥之笑眯眯地看着他。“……我哪里都疼。”顾晏冷冷地回了一句,瞥了他一眼便垂下目光,在保释手续文件上龙飞凤舞地签好了名字。燕绥之看着他的签名,脑子里回放了一下刚才的庭辩过程。他觉得自己略有收敛,但还不够,如果过程当中再结巴两下可能会更合身份。但是第一次上法庭就淡定自若的实习生也不是没有,顾晏自己可能就是一个。而且顾晏现在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至少刚才的目光里没有任何怀疑的成分。这说明……基本没问题?燕大教授给自己刚才的表现很不要脸地打了90分,除了演技略欠火候,没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