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雪露躺在床上,望着床边垂下的幔帐,盯着上面的花纹,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要去想身体上传来的疼痛。
这个时候,她突然又想起了慕容曜,想起漫长的孕期中,他是如何如何的体贴,想起他走前细细的叮咛。
估计要不是这个早产的意外,他应当是很愿意亲自见证孩子出生的。
只可惜……
不过其实也并不可惜,以后很多路程都只有她自己才能走。他陪得了她一时,陪不了她一世。对于这个孩子也是,以后的诸多艰险都需要它自己去克服,责任亦需要它自己去背负。
想通以后,心情都舒畅了许多,也不再像先前那般了。
但与此伴随的是,身体上传来的疼痛越发的清晰明显。相雪露忍不住轻呼出声。
稳婆替她拿来一块干净的毛巾:“王妃娘娘,这还只是个开始,若是待会实在受不住了,便咬住毛巾,切莫咬伤自己。”
相雪露微微点了点头。
这还只是个开始么,女人生孩子到底要经历多少才能结束。只能感觉,身上的疼痛,如潮水一般,一波又一般地涌起。
绿檬将一个稳婆拉到角落里,低声问道:“王妃还有多久能生,现在的情况还好么?”
“现在宫口才开了两指。”稳婆道,“按理说,离生产还早着,要做好持久战的准备,趁现在将一切东西都预备好。”
“王妃目前看着,心理和精神状态都不错,你们为她准备些吃食,待会备给她补充体力。”
听闻这个消息,绿檬是又喜又忧,喜的是相雪露没什么问题,忧的是现在还只是生产过程的开始,相雪露就忍不住低呼出声了,要是到了后面……
与此同时,相雪露也确实感受到肚子的疼痛逐渐加剧,她忍过了一波,然后在宫人的服侍下进了些易克化的食物,微微仰首,问道:“现在是何时辰了?”
“酉时过半了。王妃。”青柠在她的耳边低声道。
相雪露点了点头,天色已暗,路况难行,慕容曜今日可能是不会回来了。
她干脆闭上眼睛,将精神全部集中在生产上面,不再去想其他。
虽然有时候痛到了一定程度,还是忍不住轻哼出来。
绿檬半跪坐在她的身侧,用手帕帮她擦拭着额间的细汗,见她此时咬牙坚持的样子,更是心疼了。
“王妃,您若是实在受不住,不如就叫出来,也比这样强忍着要好。”尽情地发泄出来,可以减缓疼痛的感觉,强行忍着,反而会使疼痛越发难耐清晰。
相雪露却是摇了摇头。
绿檬懂了她的意思,此时她还要保持体力,所以尽量不能发出声音,以免后面生产艰难。
她看了看相雪露略显苍白的肤色,心中越发不是滋味。
旁的妇人生孩子,哪个没有夫婿或者是家人守在身边,也就只有她们王妃,要在行宫一个人坚持,拼了自己的命,不过是为了生下那个早死的晋王的遗孤。
晋王活着的时候,也没见他与王妃多亲近过,如今死了,反倒还要连累她。
不禁对早已死去的晋王产生了一股怨怼之情,也幸好他不在了,以后的王府,皆是小主子的了,也都是王妃说了算。
相雪露此时并不知道绿檬心里所想,因她还在和身体上不能忽视,愈演愈烈的疼痛做着顽强的争斗。
宫殿外不知何时刮起了风,风势渐大,气温陡然降了好多。
有宫人在外喊道:“要下雨了,速速回去。”
此时才看到,天幕已是堆上了一层厚厚的,透不过光来的浓重黑云,绵密厚重,与地面近到仿佛随时就要掉下来一般。
一刻钟以后,开始下起了雨,雨水刚开始还只是豆大般的,到了后面,就仿佛整个天庭将汪。洋径直泼下,轰轰烈烈的雨水垂直地打下来,将天地连接在了一起,一丈以外的景物已是看不太真切。
宫人们胆战心惊,将殿门关闭,担心雨水打了进来。
相雪露却已是对此浑然不觉。她从来不知道生孩子可以这么痛,以前只在医书上浅略地看到描述过。
她终于忍不住痛呼出声,掐紧了被角。
绿檬只能不断拿毛巾为她擦拭着面上的汗水,除此之外,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这般,却完全无能无力。
殿外暗沉的天幕间,骤然一道银色的闪电劈下,径直将相邻宫苑的假山石旁的一颗古树,劈成了通体焦黑之色。
片刻后,震耳欲聋的雷声,也轰隆隆地降临,让天地都为之在颤抖。
相雪露的身体忍不住微微抖动了一下。绿檬见状,替她捂住了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