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了会湿衣裳,日头便爬上了林子,温暖的日光穿透繁茂的枝叶,零零碎碎落了一地。
梅鹤卿先烘干温离的袍子,夜里那样地喊冷,恐是着了凉,容易感染风寒。他把挂起衣袍收下来,“穿上。”
温离把递来的衣物揣进怀,乖乖地点头,暖和的手掌覆上额头,他听鹤卿说:“发热了要同我讲。”
“好。”
梅鹤卿打着赤膊,穿身上的裤子适才烤衣服那会就干得差不多,“围着火小憩半晌,我们要继续动身赶路。”
“嗯,”温离穿好衣,在旁的位置拖了块石头坐下,倾身靠着胳膊,“不知道他们怎样了?”
“会没事的。”梅鹤卿抽出空闲手臂环过他,好让他挨着休息,“睡吧。”
裴兮三人离开京城时,在京的梅鹤琅还未暴露,因此他们快追兵一步,途中经过的城镇尚没收到京城送来的加急文书,他们一路畅通无阻。
季燃赶着马车,途径镇子便顺带采买补给好在路上用。尽管没碰上什么阻碍,不过也要时刻保持警惕,进镇进城都注意着城墙旁贴的告示,一旦发现异常,他便不会再考虑入城。
他们担心城镇的客栈不安全,夜夜宿在马车和郊外,日日风吹雨晒。
如今快抵达朔州,仍不见心中牵挂之人赶上来,难免内心惶惶不安。
“到了老宅,就能歇口气了。”裴兮是这么宽慰季燃,也是如此宽慰自己的,她不敢去想自己的夫君现下如何了,不敢去猜,怕忍不住会猜想些不好的,怕老天爷应了她的胡思乱想。
季燃也不敢去提,他们舟车劳顿本就身心俱疲,说出来便徒增困苦,看着趴在娘亲腿上熟睡的梅洵,轻声道你:“嗯,到了家一切就好了。”
七月中旬过后,他们终于到达了朔州城门下。
城门前排着长队,季燃把缰绳递给裴兮,他跳下马车到队伍前头查看告示,城墙上贴着两张通缉令,看纸张泛黄的程度该有些年头了,是很久前张贴的。他安心回到马车上,朝裴兮默默摇了摇头。
裴兮便明白了。
他们用的是在京城时沙月为他们提前备好的过所,里头身份是假的,但官府印章却是真的,这对于权势一方独大的梅家而言,只是一个念头的事。
城门值班的是朔州的守城军,检查了过所和车厢内的妇孺便直接放行了。
他们的马车没大张旗鼓停在梅家的正门,而是停在了偏门。府上管后厨的老妈子听见敲门声以为是哪个菜农上门,嘴里骂骂咧咧地开门闩,一抬眼,竟见着自家大夫人风尘仆仆站门外,旁还站着才几岁大的小世子。
清冷的府上一下热闹起来。
这些下人都是梅家的老人了,有的比蒋浣的年纪还大,住在后院,素日就是打扫府中的卫生,让梅家能保持着干干净净,待主子们何时候回来,都能住得舒舒服服的。
后院的厨房忙碌到了日落,灶台的火方熄灭。
裴兮陪着梅洵用过晚膳,沐浴更衣就歇下了,回到老宅自然是高兴的,但更多的是奔波的劳累和长此以来消不去的担忧。
季燃住进了客房,看着窗台外皎洁的弯月,盼着心里的那人快来。
裴兮翌日便下令不可向外透露她回府的消息,她清楚皇帝的旨意送到刺史府上只是时间的问题,倘若阿琅能赶在之前抵达,她和洵儿的性命便多一分保障,若没能赶回来,她就得做第二手的准备。
可她,目前不知该做点什么。
这时候,一封来自江灵的信穿越长水三城送到了岳舟的手中。
他随着梅鹤翎带队的骑兵营而行,在前线后方的镇子开棚布粥,边上搭了一个简陋的草棚,便于季杳给流民看诊。
他将布粥一事暂时委托给季杳和谢长衣,拿着信快马加鞭赶去骑兵营的驻扎地。
梅鹤翎善骑草原马,骑射方面天赋了得,曹甫便将八百的骑兵交由他带领,专负责侧翼突击。
驻扎地放哨的士兵记得岳舟这号人物,常来寻他们将军,打了声招呼就放人进去了。
岳舟下马,绳也不拴,挑了帘子就往里钻,急色道:“北边来的消息,你看看。”
梅鹤翎正摆弄沙盘,见人神色浓重,心下便有不好的预感,他拿来拆信一看,当即攒眉。
他还没开口,岳舟就替他拿了主意,“你赶紧走,去与你大哥汇合。”
他折回信,没接声,走到一处蜡烛前烧了。
“你在犹豫什么?皇帝的刀马上就落到你脖子上。”
“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