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力小说网

第342章 共赴山河五（第2页）

孤华掸尽刀身的血水，向前一步，微偏身站定，拿出胜者的气势，说：“怎么样，我哥哥的箭尝起来如何？投降吧，放过这些没拿过几回刀，杀过几个人的百姓。你为那个皇帝做得够多，也到了时候为自己考虑了。”

洛晟尝着口齿的腥甜，冷冷地笑了笑，“你的说辞与那温离几乎一模一样，都是要劝我放弃抵抗，乖乖投降。可我若是降了，我又该置我父亲于何地？置洛家于何种永不翻身的处境？”

孤华撅撅嘴，打仗前沙月再三叮嘱他，倘使能劝降自是最好，他适才趁洛晟走神未下死招便是因记着沙月的嘱咐，至于这连环两问，他哪懂得如何去回答，随主子北上的又不是他，关乎洛家种种不甚了解。

“嗐，你这主意打得妙。”他转念道，“自己死了便一了百了，哪还轮得着你管那么多破事，什么父亲洛家的，跟一个死人没干系了，你落了个轻松。”

洛晟怒目而视，这少年人说话的模样怎地和那温离如此像，气人得很。

聚过来的铁骑越来越多，临时招募的易州百姓没几个会拳脚功夫，碰上正规军毫无胜算。守城之战未能坚持多久，战况已近全面溃败的地步。

当时洛晟接旨便知此战必输无疑，可他还是盼着皇帝会派援军前来支援，直至此时此刻，也怀揣着一星半点的希望。

“降，”他仰天笑了两声，铿锵有力道，“是不可能的！弟兄们！不愿降者，随我杀——”

******

易州城的穹天红了半边，远在几里外的江鹿也眺见了苍穹若隐若现的光晕，而他正带兵快马加鞭赶往支援的路上。

扑空后，搜寻晋军踪迹无果，他便疑心敌人的目标放在了易州，当他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天色渐晚，他估摸自己的猜测若是没错，发起进攻的时辰点应当定在了入夜之后。他即刻命骑兵跟上，向东即疾行。

夜晚风大，伴随着小雪，冷得五官全僵住了。黑色的山野摇摇晃晃，他们的耳畔尽是排山倒海般的呼啸声，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一种声音。

江鹿的马猛然向下前倾，状况发生的猝不及防，他没有半分防备地从马背滚了出去，扑向两三步外的雪地。

他在军队最前方，紧接着骑兵也都着了道，一个个落马，后头的紧随其上，摔得人仰马翻，所幸有火把照明和惨叫声，跟上来的骑兵留了心眼，在铁蹄即将出现踩踏前，及时勒住马头，免了不少伤亡。

几乎是眨眼间，尚未起身的江鹿就料到是中埋伏了，他使出最大声喊，“有埋伏——”

话没喊完，马道两侧的雪地里陡然跳出许多黑影，他们用积雪掩埋痕迹，遮蔽自己的身躯，在酷寒下纹丝不动，静静等待着猎物的自投罗网。

厮杀声震落树梢的雪，两方人马杀成一团。他们有针对性的阻止落马的敌人再次上马，并且用长枪刺伤军马，致使马匹受伤失去骑兵控制，将尚在马背的士兵甩下来。

这是沙月的主意，既然要下套，当然得准备妥当些，完成最大程度的歼敌。当哨子落网，他便猜到敌军要来，且一定全是骑兵，否则赶不及进行突袭，因此将白夜留下堵截时，多用了点心思。

落马的骑兵才爬起半个身子，影子已经逼到近前，大刀挥动之际，他们甚至没有拔刀的机会，瞬间的功夫，殷红的鲜血在雪地飞溅三尺。

在进入埋伏圈后，白夜的双眼便直勾勾盯着为首的江鹿，他不知道在敌营设陷阱围捕他们的是不是这个人，但杀了铁定没错。

俨然站起身的江鹿被突然劈脸的一刀压得差点跪下，幸在刀在手中，刀鞘狠狠挡下一次杀招。

江鹿一推，刀刃磨着鞘身划拉出刺耳的动静，卡在鞘与柄间，他借力拔出，鞘身离刀，露出寒气逼人的刀影。

掉落雪地的火把闪烁着微弱的火光，白夜借着这稀薄的光影识出了敌人的面目。他在玄都见过，曾是玄清司的官，来府上问过话的。

“是你。”

上回设计围杀江鹿就认出了白夜，那个跟在“李鵺”身旁的护卫。护卫都在易州出现了，那当主子的待的地方肯定不远。

短促的较量后，又各自退开一步，保持一定的距离，他们对彼此都有所保留，只是试探着对方的功底和招式。

在这方面，江鹿吃了亏。与他交手切磋的通常是军中之人，唯有在捉捕时，会对手上江湖中的浪客。各门各派皆有独属于自己的功法，甚至会有学杂的，将招式融合，这种出招的路数很难预料，也不是单靠试探就有结果的。

而白夜，自小习武，学的就是江湖中那一套，与实用的军拳相较多了灵活的优势。

晋军设伏，逮住歼敌的好时机，岂会轻易放虎归山，楚国有骑兵趁乱上马沿路撤退，却未料晋军还有后招。眼睁睁看着马撞向立于道中央的粗网，网的左右两边牢牢固定着树身，以防被疾驰的骏马冲垮。跌落马背的骑兵在吃痛中，死于埋伏的铁骑刀下。

从落马的那一刻，江鹿已经非常清楚骑兵的处境，处于不可扭转的劣势，能脱身就得尽快，对峙越久，越有可能全军覆没。奈何对方招数缠人，虽不动杀招，但也难以摆脱，似乎是要耗着他。

沙月派兵千余随白夜在途中牵制可能会赶来支援易州的敌军，他不能笃定敌人会不会这么做，不过为了加大夺取易州城的砝码，“牵制”一环是必要的，且事实上也如此。

白夜刀尖划过铠甲，与江鹿的长刀碰撞，江鹿猜出了白夜半道拦截的目的，支援易州的策略看来是要落空了。

中了埋伏的骑兵没有及时调整状态，晋军捉着这个致命点，一仗打得骑兵难以翻身，很快显现出败落的趋势。

包围江鹿的铁骑增多，他再不找机会逃走，恐是就逃不掉了。

白夜擦觉江鹿眼神中的端倪，晓得这人要逃，他默默攥紧刀柄，势必一战中取走江鹿的项上人头，免得放回去再受北楚皇帝差遣，上战场继续与他们作对。

凛冽的寒风忽地吹灭脚边的火把，昏暗的四面杀气骤涨，压迫着孤身奋战的江鹿，他绷紧神经，高度警惕随时会扑来的杀意。

背后突然传来的一声闷哼令他在错愕的刹那，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强压几近从胸口炸开的慌张，迫使自己保持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