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主儿一直满脑子稀奇古怪的想法,和她在一块儿,烦恼也少了许多。两个人结伴坐着,眼巴巴看着太阳西沉,最后一道光线慢慢消失,开宴的时候也快到了。&ldo;究竟是不是今晚?&rdo;她坐立不安,&ldo;不会弄错吧?&rdo;颂银却很沉得住气,&ldo;不会错,因为错过了今天,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您坐下等,别转了,转得我眼晕。我来时叫苏拉盯着太和殿的动静,一有消息就来回咱们。&rdo;郭主儿无措地坐下了,想了想问:&ldo;大阿哥会来吧?孩子不会有事吧?万一他们又给他找一新妈,比如先头娘娘什么的,那我怎么办?&rdo;颂银只能宽慰她,&ldo;不会的,先头娘娘因为禧贵人催生的事儿受先帝责罚,先帝直到驾崩都没恕她的罪,她哪里有资格出来蹦达!您把心放在肚子里吧,只要他们成事了,您就是太后,跑不了的。&rdo;&ldo;那你就是皇干妈。&rdo;两个人傻呵呵苦中作乐,笑了半天,笑得牙关发酸,却不知道在高兴什么。宴自然不去吃,反正太妃太嫔的席面设在延春阁,皇太后不过问,去不去都无所谓。这当口谁还有心思吃喝,都屏息凝神静待消息。月亮爬上来了,细细的,一条线。天上繁星点点,星辉反倒盖过了月色,闪动着,回旋着,笼罩天地。颂银站起身,在檐下站着,眺望太和殿方向。东南方灯火辉煌,照亮了半边天幕。郭主儿到她身旁,绞着手指问:&ldo;今夜宫门下不下钥?咱们要是去,能不能让咱们通过?&rdo;&ldo;大宴当夜阖宫庆贺,除了冷宫,是不设门禁的。可门禁虽没有,门防一定有。&rdo;她凝眉思量,&ldo;要进太和殿只怕要费把力气,后妃不得宣召不能去那里。&rdo;&ldo;那你能。&rdo;郭主儿切切说,&ldo;你身上还有四品的衔儿呢,皇上没有罢免你的官,你能出入。&rdo;她摇摇头,&ldo;我现在和罢官有什么区别?官袍顶戴全没了,又在弘德殿困了两个月,很难进去。&rdo;正说话,内务府原先受她差遣的一个苏拉急匆匆从门上进来,扫袖打千儿,&ldo;回老祖宗、小佟总管的话,前边太和殿里吵起来了,五爷抱着大阿哥骂街呢!军机处和内阁互相指责,眼看要撸袖子开打。&rdo;颂银和郭主儿面面相觑,&ldo;怎么就吵起来了?没好好说话?&rdo;苏拉道:&ldo;先头是好好说来着,后来保皇派拿天下苍生说事儿,说皇上英明决断,江山得有个能拿主意的君主。大阿哥虽是先帝阿哥,如今才几个月大,拥护他是别有用心,是内阁的人想挟天子以令诸侯。眼下大局已定,谁再提这茬谁就是搅屎棍,使朝纲动荡,等同谋反。&rdo;皇帝为王之初,除了兵力上对先帝有威胁外,朝中的党羽也不少。他十六岁入军机处,八九年的时间,和那些章京之间多有瓜葛。一朝登基,当初追随他的人都得到了大力的提拔。现在是牵一发动全身,皇帝要出了纰漏,军机处章京的处境就和内阁换了个个儿,谁也不愿意被人捏在手心里,闹起来自然你死我活。颂银心里急得厉害,这种事取的就是上风,如果两盏茶理论不出个所以然来,皇帝下令拿人,那就坏事了。&ldo;太后呢?太后得着消息没有?&rdo;苏拉说:&ldo;这会儿肯定往太和殿去了。&rdo;她慌忙牵起郭主儿跑出去,出永康左门,恰好看见那个迤逦的队伍,老佛爷身后跟着一干宫女太监,十好几人。她敲了敲郭主儿,她立刻会意了,两个人悄悄赶上去,像个尾巴似的,坠在队伍的最末端,蹭进了右翼门。?☆、?太后的手段呈雷霆万钧之势,登上太和殿前的丹墀,扬手一拂,广袖在夜风里猎猎招展,&ldo;把这些逆贼给哀家抓起来!&rdo;皇帝为什么没有动兵?因为不能背负铲除同胞的罪名。健在的四个兄弟,四个参与进去,在加上一位大阿哥,要是端了,一端就是一窝。他不好下手,得等皇太后来,皇太后下了懿旨,一来显得他宽仁,二来不显得处心积虑。毕竟今天出席的不单只有大臣,还有宗室和外邦使节,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这件事过后,内阁的人就可以一网打尽了,简直天助我也。容实他们那边呢,等的也是太后,她不来,燕绥头上的帽子就是摘了,她也有法子让他继续从政,甚至成为摄政王。所以要堵她的嘴,让她无话可说。只有把他们母子一气儿拿下,日后才掀不起浪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