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三人便匆匆赶到偏殿书房。
炭盆里的火依旧烧得噼啪作响,暖意弥漫。赵庚旭没有立刻切入正题,他的目光首先落在李锐身上。
“李锐,”他缓缓开口。
“我今天要说的事,一旦开始,便再无回头路。它会直接触犯世家的根本利益,其中,也包括你们陇西李氏。”
王瑾与李不言闻言,目光也转向李锐,室内静得能听见烛火摇曳的微响。
赵庚旭继续道:“你虽是旁支,但与宗族血脉相连,牵一发而动全身。更何况,你是你们这一支唯一的子嗣。”
“今日你若留下,未来很可能要站在整个家族的对立面。所以……”
他顿了顿,给予对方最后抉择的空间,“你想清楚,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李锐的表情绷着,看向赵庚旭又看了看王瑾。
沉默良久,他深吸一口气,态度坚定道:“此次随殿下南巡所见所闻,桩桩件件,触目惊心。”
“李锐生于钟鸣鼎食之家,长于锦绣丛中,自幼受家族供奉,却不知这朱门酒肉,竟是以百姓血泪酿成!”
“那个死在牢中的江州李老四有何错?云州那些身陷囹圄的少年又何错?不过是因为……没能投个好胎罢了。”
他拳头紧紧拽住,哽咽道:“在云州南风院那晚,那个龟奴欲对我不轨……”
“最后关头,是与我们同屋的那个红衣少年出声替了我。”我……我就那么眼睁睁看着,看着那龟奴转而凌辱于他,看着他流血,听着他忍受……”
“那龟奴得意的笑声,我至今想起仍恶心得想吐!我却因为恐惧,一动也不敢动……”
王瑾无声地伸出手,揽住李锐的肩膀轻轻安抚。
李锐抹了把眼泪继续道:“后来,我派人去找,才知那个少年死了,像被扔垃圾一样被草席裹着丢去了乱葬岗,被野狗啃食,尸骨无存。”
“一场规训却是一条活生生人命换的,殿下,我这条命是欠他的,对不起,因为我的软弱我一直不敢说。”
他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痛苦。
“所以,不管今日殿下所谋何事,只要于天下百姓有益,只要能救万千百姓于水火。
我李锐,愿誓死追随殿下,纵然……从此与家族为敌!”
赵庚旭静静地听着,眼中含着泪花闪过歉疚。
他低声道:“李锐,对不起。”
“我信你。”
赵庚旭抱住李锐低声说道:“你信我吗?我会努力让家家户户有饭吃,有地种,让普通老百姓也能安居乐业。”
李锐撤开一步拱手道:“信!愿为殿下效忠。”
赵庚旭抬手扶起李锐,擦掉泪花直接切入核心:
“今日找你们来,是想要议一议我朝土地兼并之痼疾。”
“我们之前看到江州一个林老爷倒了,还有一个林老爷站起来。这颂朝天下,不知凡凡,还有多少个黄老爷?林老爷?陈老爷?多少处云水县?”
李不言闻言,神色愈发凝重,轻叹一声:“殿下所言,直指要害。臣遍览史册,此弊病自本朝立国之初便已有之。”
“百年以来,日益严重,绝非一城一地之患,实乃动摇国本之心腹大患。”
“正是此理。”
赵庚旭点头,放下手中的茶杯。
“所以,我们不能总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哪里起火就去哪里扑救。
必须寻得一个法子,能从根源上,遏制住这土地兼并之势。”
一直沉默倾听的王瑾,此刻才谨慎地开口,他看向赵庚旭,眼中带着震惊:“殿下的意思……是意欲改革土地制度?”
赵庚旭目光扫过三位他最信任的伙伴,声音清晰:“那日我们在云水山上俯瞰,最好的田地都集中在少数几家手中,大多农夫只能在贫瘠之地挣扎,或沦为佃户,忍受盘剥。”
“今日畅所欲言,不必拘礼。我想听听你们对土改的看法。”
李锐率先开口,语气带着愤慨:“依我看,就该严惩那些为非作歹的土豪劣绅,没收其田产,分给无地农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