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个周末,顾轻舟拎着几乎花光他全部身家采购的两大兜水果站在一条土路边,对着温执意信息表上的地址和导航核了一遍。
“不是在耍我吧……都出六环了。”
地址只写到路口,“金鱼巷”
。
再往前走路面铺了石板,刷得雪白的平顶小楼分列两侧,院子被木质或者铁栅栏形式的大门锁起来。
虽然每家都是独门独院,但相比别墅区,这里更像是一大片远郊自建房。
石板路和土路的交界处有一家店,门外方桌上摆满木质的按摩梳、刮痧板和痒痒挠,招牌下面挂着张米色的旗子,写着两个和那些商品格格不入的黑色大字:“卖油”
。
里面坐了一个中年女人,顾轻舟敲敲窗户:“姐,知道温执意住哪户吗?”
“温啥?”
大姐茫然地摇摇头,“没听过这名儿。”
“那可能我弄错了,谢谢啊。”
顾轻舟从塑料兜里拿了一个苹果搁到窗台上,想到要拎着沉甸甸的水果再坐两小时公交倒地铁回到市里,不禁有些发愁。
“哎,你等等。”
大姐拿起苹果,在衣角上蹭了蹭,叫住他:“你找的那人,是不是一个不爱说话的小伙子,在市里上班,长得挺水灵的?”
“就是他!”
“原来他姓温啊。”
大姐咔嚓咬下一口苹果,话音含糊:“你往前走,看见那棵杏树没?从那儿往里拐,有一家院子里面种了棵比房顶还高的树,那就是他家。”
那房子很好找,不单是因为大姐说的树的缘故。
在一众新近粉刷过的小楼里,只有温执意家的院墙是灰黄的,用作院门的铁栅栏锈迹斑斑,当中一根金属条断了大半截,有心人甚至可以直接钻进去。
但正站在院子里的主人成功把这些破败的细节变成了故事感,那棵高过房顶的树栽在房子右侧,整个院子里只有一棵树,竟然也不显得空荡,半边都被树荫占满。
那棵树长得极好,层层粗枝自房顶垂落,如同一阵风被拦在此处,只好就这么挂在屋顶,天长日久生了苔,就成了一川凝固的深绿。
细长线叶中缀满红色果实,让人联想到很多东西,毒药,宝石,红豆,圣诞。
温执意穿着白衬衣,一动不动站在巨大的紫杉下。
树叶摇晃,落在他身上的影子跟着移动,只有他是静止的,定定立在那里,连垂着的眼睫都没有眨过。
《第十二夜》里小丑的唱音仿佛环绕在他身旁:“为我罩上白色的殓衾,铺满紫杉。”
是他微信头像的那棵树。
会是蒋一阔和他一起栽的吗?
看着怪不吉利的。
不爱看莎士比亚的顾轻舟脑子里闪过这么三个念头,旋即高声叫道:
“温执意——你怎么住得这么偏!”
“你来干什么。”
温执意给他倒了一杯水拿出来,塞在他手里。
如果放在酒吧里,这杯白开水应该叫逐客令。
“好歹让我把东西放下吧。”
顾轻舟才不会听他的喝完就滚,要知道手上这些水果花了他188,单程路费也有16块,够他吃两个多月袋装方便面。
温执意这才发现他手上的东西,侧身让出一条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