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完最后一场,温执意被班主任叫住。
“假期七班和八班的老师会一起给大家补习,在兴庆里那边,你来参加好吗?”
马上要升入高三,各个班老师都在组寒假补习班,班主任拉着他远离教室,低声说:“你家里的情况老师们都清楚,费用方面不用担心,不要跟其他同学讲就好。”
“谢谢老师,但我假期有事,不在长临。”
温执意诚恳道:“真的谢谢您。”
班主任叹了口气,“那你自己在家也要好好安排预习和复习。”
走之前拍拍他肩膀,“要是家里有什么困难,就和老师说,知道吗?”
她走后温执意自己在走廊里又站了一会儿,从被拍过的那边肩膀开始,紧绷的脊背慢慢漏气。
他取下坠着身体的书包,拎在手里下楼。
有人从背后轻轻拍了他一下,随后手里一轻,顾轻舟不知什么时候推着自行车追上来,拿过他书包挂在车把上。
顾轻舟问他上不上补习班,说他打听过了,学校好多补习班都在兴庆里,感觉寒假就是换到兴庆里上学一个月。
“不去。”
哦,顾轻舟垂头丧气地应了一声,温执意被他传染,后知后觉为拒绝了老师的好意而惋惜。
但他没撒谎,撇开他那点微不足道的自尊心,假期也几乎排满了。
温执意翻开随身携带的小方块本子,他的业务范围很广泛,家教辅导笔记出售作业代写,而且他怕遇见熟人。
只接郊县的工作。
他寒假排了三家的家教,过去路上就要一个半小时,算上外婆留下来的钱,足够覆盖他下面一年的生活需要,以及,让他在这个假期无暇去想别的。
隔壁邻居至少叫了七八人到家里打牌,城中村里的筒子楼隔音很差,扑克牌被摔在桌上的声音都听得清楚,更别提男男女女三五不时的大笑和叫骂。
他把门口的一道铁格栅一扇木门打开又关上,回到鞋柜边的小桌上,本子最新一页“住宿费”
一项原本被勾掉了,他又重新写在下面。
多找一份家教好了。
找是找到了,第四户人家没有前三户挨得那么近,在东北方向,他的往返路程又要多出两小时。
不过那家人很慷慨,愿意给他报销车费。
他一早带着两个芝麻饼出门,讲六个小时课,中间在车上把芝麻饼吃掉,有时候剩一个再背回来,到家天就黑透了。
他只开一盏小台灯,在房间里唯一一张桌子上写作业,他又累又困,房子里还很冷,城中村没有集体供暖,他一般不舍得开电暖器,写到后面手指冻得僵硬如火柴。
如果不是答案也能卖点钱,他真的不想写。
为了缩短这种痛苦,他花了三个通宵做完。
白天他连赶路的时候都在睡觉,什么小车小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但等到晚上,穿过一条被平板车、纸箱、玻璃瓶生生挤成单行道的巷子,三步一闪的老旧路灯下,顾轻舟又跑进他脑子,有时在雨里跑,有时叫他摘石榴,有时投篮,有时带着鸡蛋灌饼。
今天推着一辆自行车,站在巷口等他。
“温甜心!”
面前这个家伙显然不是他想象出来的,顾轻舟骑上车奔过来,显得比他还要意外。
温执意没说话,但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找你们班班长要了你家地址。”
顾轻舟没好意思说,他在巷子口徘徊好几天了,只是今天才等到温执意。
学生联系表上的地址就只写到巷子口,没有门牌号。
“这给你。”